【1.6】

这话一出口，陈钦的态度明显松动了。

在无损大局的情况下，团队指挥可以把最安全、最容易拿到人头的任务优先给自己的小队成员。且模拟系统内的影像是在集团军内部公开的，是个展现自身能力的绝佳机会，一名运筹帷幄的指挥，总比枪林弹雨里苦苦搏命士兵更容易让人眼前一亮。

陈钦没有再犹豫：“好，那就一言为定。”

结束通讯时是晚20：07，距离演习结束，只剩不到16个小时了。

4号在队频里汇报说西侧树林里的炸弹布置妥了，用的是遥控引爆的方式。由于这边的炸弹只是为了惑敌，不涉及人头分配的问题，所以遥控装置统一由4号拿在了手里。

出去游说的人也陆陆续续开始返回，天黑后，围绕着装备库的新一轮战斗很快打响，并不安全，左右这时候能拉到的人已经拉得差不多，我们的小团体最终达到了26人。

山下传来熟悉的猫头鹰叫，是陈钦的团队到了。

两拨人会面的时候，我们都愣了一下。

陈钦身后只有拉拉杂杂不到十个人，且状态大多不佳，其中有包括被救出他们队长在内的两个人眼下是重伤状态，移动都要靠别人帮助，基本丧失了作战能力。这支队伍的情况，显然没有陈钦在通讯中形容的那么乐观。

而我在通讯中告诉他的是我这边有十来个人，现在却已经翻了近一倍，且其中大部分人白天都经过了休整，此时看起来士气格外高涨。

两支队伍站到一起，如别云泥。

陈钦目光闪了闪，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没说什么，只向周围人道介绍道：“咱们团队的副指挥。还有这几位战友，大家先熟悉一下，待会儿他们会和一组一起行动。”

陈钦勉强笑着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大约也觉得自己带来的这支队伍寒酸，他又下意识补了一句：“我们原本不止这些人的。是为了监控大团的动向，所以留了一部分在屏蔽区附近。”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口中的“一部分”其实就是一个人。

山上没有伤员待的地方，于是4号带人把陈钦队伍里两名伤员送到水塔下安置——其实他们留在场上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发挥，团队也没有多余的弹药给他们，但毕竟是盟友，保全他们的尊严，胜过多拿的那一两个人头。

我带陈钦和他的队伍去了一组的埋伏点。

事先为了给陈钦的队伍留位，一组的人数原比二组少。但由于陈钦的队伍实际人数未达预期，现在不得不再从二组匀一些人过来。这一调一换，原本已经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山头上，又有数个身上披满遮蔽物的人形拔地而起，跑动着重新就位。

陈钦注视着这一幕，半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他转头看向我。

却被他通讯里传来的报告打断了。

“大团行动了！”他们的监控哨紧张地说，“平民人质被挟持在队伍中段随行。行进方向正北，预计40分钟抵达装备库！”

陈钦立刻在新拉的团队频道里通报了这个消息。

战斗进入倒计时，全体都进入了紧张待命的状态。我和两个组长最后确认了一遍作战计划，3号、4号和提前从几个非独苗队伍各选出的一名成员作为第三组跟着我，整队前往山南，为执行诱敌任务做最后的准备。

“谈上尉。”出发前，陈钦突而开口叫住了我。

我脚步顿住，我不记得我告诉过他我的军衔。

“是刚刚听一个36军盟友说的，”陈钦道，“他说你很优秀，如果不是运气不好，你是能进‘凤凰’S级部队的。”

他顿了顿，没有抬头看我的脸色，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快速说下去：“我也这么觉得，第一天晚上，如果不是有你带我可能已经折在那个山谷里了，根本不可能反杀拿到人头，更不会有机会参与这么大规模团队的指挥……其实我根本没想到，我夸大了我队伍的实力，就以为你也会是这样。”

陈钦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总指挥要顾大局，有些话不方便直说——我的队伍里都是些残弱疲兵，去诱敌是最合适的；你的队伍状态好，牺牲了可惜，不如干脆……”

“没什么可不可惜。”我打断他，“战斗总有人会牺牲。都是为了赢，谁的队伍都一样。”

“可是……”

“你也没必要妄自菲薄，选你，是因为你水平本来就够格。否则再怎么缺人，我也不会拿副指挥当条件和你换的。”

陈眼底微微露出愣怔之色。

“实话，要是没你，我可能也折在那个山谷里了。”我笑了笑。这时听到4号在叫我了：“走了，好好打。”

说完，我在陈钦肩头轻轻一拍，背起偃月离开。

走出两步，听到陈钦在背后又叫了我一声：“谈上尉！”

我停步回头，他垂在身侧的拳握紧，又松开，目光里游移的尘埃终渐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