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代月斋眼光差
许砚存以往是最温和不过的人,一些小事上从不跟下人们发脾气。
这时语气那么严厉,叫小厮骇了一跳,当即和盘托出:“回大公子的话,这不关奴才的事儿啊,是老太太院里的弄月姑娘给奴才的茶。”
老太太?
许砚存眉头皱的更狠了。
他祖母早看不惯他耿介孤傲的性子,一直想与京城那边来的说客们讲和。这兰花毛峰,莫不就是他祖母怕他用白茶招待过于懈怠,所以才差人送过来让他特意用来招待萧怀璟的?!
真是糊涂!他何曾需要巴结讨好权贵了?!
许砚存不免气的脸色铁青:“弄月可还有说什么?”
“除了嘱咐奴才将这兰花毛峰拿过来,弄月姑娘还说了一句诗,说是跟这茶是相应的,叫奴才在公子们用茶的时候,念了这诗助兴。”
小厮急地抓耳挠腮要把这诗想出来:“那句诗好像是……是什么‘静观秋菊斗霜霰,傲踏兰芳步云烟’。说是一句极好的咏茶诗!”
许砚存眉心皱的越发紧了。
他在许家多年,对亲人们的性子都了如指掌。这诗并不像是他祖母能说出来的,可是这茶又的的确确是弄月送的……
“静观秋菊斗霜霰,傲踏兰芳步云烟。”萧怀璟慢慢地把这诗念了一遍,“这是魏征的诗,也确实是一首极好的咏茶诗。”
魏征是清流名臣,虽然性子耿介孤傲,但也才华横溢、忠诚不移。且魏征不畏强权,拼死上谏的事情,更是流芳千古。
这句咏茶诗是在隐晦地用魏征喻许砚存。
但是这句诗来的这样巧,就好像有人将许砚存的性格了解的一清二楚,提前布置好了一切为他挡下这场杀身之祸一样。
倒是有趣。
萧怀璟低笑了一声,倒是应了送茶人的意思:“既喝着茶了,那便清心静气些。”
许砚存眉心还皱着,像是不太肯定萧怀璟忽然岔开话题是为了什么。
萧怀璟抬眸将这间书房简单打量了一遍,从书架上的经史子集,到墙壁上挂着的字画。
最明显的是其中一副《论道图》,画的是孔子与他的三千门生。
画的檀木画轴都放出了圆润的乌光,像是主人特别喜欢这幅画,一直把玩的缘故。
“这画不错。”萧怀璟站起身,“孔夫子说‘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但前些年大宋朝江南一带因梅雨持久成涝,百姓流离失所,朝中的大臣争论了许久,也未能讨论出一个两全的法子。你又作何看法?”
若是许砚存才力当真可以比拟魏征,即便是疏放狂达些也无碍。
萧怀璟的问话叫许砚存怔了一怔,半晌才回道:“……若是可以,可从以下民生、民本、民农等入手……”
那负责茶水的小厮见书房内再没他的事儿了,连忙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弄月就等在书房外的院子里,见小厮出来,立即迎上去问道:“怎样?这茶几位公子还满意么?”
小厮狠狠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夸张道:“我的弄月好姐姐!你这一瓮兰花毛峰可差点害惨我了。这竟然是御茶!哎哟哎哟,大公子知道是御茶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追问我是谁送的茶,还有无说些什么。”
弄月也紧张起来,问道:“大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主子的心思谁猜得准呢?”小厮撇撇嘴,“不过我念了你教我的那句诗,大公子的意思我没看出来,不过那位从京城来的贵客倒是笑了,大公子也没再为难我。我想着,应当还是满意的。”
“阿弥陀佛,你说的这般吓人,我还当大公子恼了呢。”弄月说,“得了,茶送了,我也该回了。”
说完,弄月急匆匆地去给代月斋回话去了。
小厮挠挠头,遥遥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大门,也跟着离开了。
一炷香之后,许砚存书房的门才被打开,萧怀璟和青石一前一后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二人闲庭散步般地到了许府后花园。
青石道:“殿下当真不治许砚存不敬之罪了?”
萧怀璟随意地转动着自己的扳指:“许砚存不过是一介腐儒,从我下令要杀他,他便面有冷汗,可见已是怕了,却守着不肯退,贪的不过是清名。天下忠臣难杀,腐儒却杀也杀不尽,不必脏了我的手。”
“那他的治水策论……”
“那诗用魏征喻他,有些奇巧,颇为有趣。只是这送茶人未免有些识人不清。”萧怀璟面色微冷,“许砚存的治水策论虽好,却没有好到值得人人争抢的地步。比寻常文人多了些巧思,但也多添了几分迂腐。若说要做到不落窠臼又实干可用,放眼整个大宋朝,就只有时宴可以做到了。”
说着,他顿了顿,道:“只是听说时宴最近去了卫庄?可知为何?”
青石回:“听说是为了去寻人,具体是谁,闻公子并未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