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随意扫了一下,立刻就瞥见老杜的遗像醒目地搁在柜子上。
青子循她目光望过去,走过去把那相框反扣下去,转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许之蘅收回目光,说:“刚走?”
“一周多了。”
“哦。”
“他刚走的时候我开心死了,他儿子天天来闹我都乐呵。”青子住嘴了。
许之蘅说:“会习惯的。”
“是啊,会习惯的。”
许之蘅点头。
“我去装壶水烧。”青子起身去了厨房。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坐着。
不锈钢热水壶放在茶几上线板盘上烧着,滋滋的声响由小变大,水慢慢滚开,声音愈来愈大,壶口的热气涌冒着。
诡异地给人一种撕心叫嚣着的沉默。
“哒。”
热水壶的开关弹起来。
青子淡淡笑了下:“你话还是这么少呢。”
许之蘅说:“你以后什么打算?”
青子没有回答她,答非所问道:“其实我很喜欢你。”
许之蘅保持着沉默。
“你知道吗?其实后来——我每次看见你时我都会在想,那天我要是偷偷帮一下你,或许你现在就不会如此沉默了。”
许之蘅沉静看着她,“过去了。”
“是么?”青子笑容里多了勉强。
“我看着你,觉得难受。所以我现在总是后悔。”她顿了顿,语气哀伤了三分,“可是莺……不,许之蘅,我当时也害怕。”
“你可能会觉得事到如今我跟你说这些实在虚伪,屁用没有,完全就是自私地想让自己好过一点;是没错,我就卑鄙的想自己好受些,因为我的好日子在后面,我不希望总是会想起我对你的愧疚来。”
许之蘅没有出声,只是从包里摸出烟点了一根。
她知道青子此刻并不需要她的回应,她只需要坐在这里,安静地听下去。
“在我年龄还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坏人总是过得容易些的,因为他们只做利己的事情。”
“我小学四年级那年亲爸就过世了,他跑长途的,累得疲劳驾驶心梗了,后来我妈就一个人养我,其实她拉扯是真挺不容易的。”
“后来她再婚了,那个男人看着特老实敦厚,但我初三那年,他一天半夜里爬到我的床上了。”
“我妈知道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骂我狐狸精,骂我勾.引继父。”青子笑着揩了下眼角,“可如果我是狐狸精,她是什么呢?”
“后来她开始打我,可那个男人在时,她又对我亲的不得了。”
“我真的很想努力去理解她,理解这发生的一切,可我做不到啊!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遭遇这些,我没有你这样的好相貌,可后来我就明白了,有些人他就是单纯的坏,心思是真的脏,他想要我的身体,背德的刺激,而这些,跟我的脸没有关系。”
有眼泪从青子的眼眶落下来,她连忙抬手捂住眼睛。
缓了一会儿后,她轻声说 :“我一直想有一个家,可以不用很大也不用很好,只要不用再担心睡觉睡到半夜有人会爬到我床上就可以了。”
“真的,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现在我终于有了。”
“我就是图老杜的房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了,房子也真的留给我了,可我的心又觉得怪不得劲儿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鼻音,一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许之蘅始终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听得心如止水。
后来有两三分钟,她甚至走了神,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比较沉默的原因,大家都喜欢跟她倒心事吐不快。
等她回过神时,青子已经没再讲,低头正点烟。
许之蘅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略扁的后脑勺上,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情感方面大概是出了某种毛病。
她从前并不是这样冷情冷性的人啊。
她分明会因为泡沫剧而潸然落泪,也会害怕放声大哭,开心就哈哈傻乐;甚至连杀活虾挑虾线都要在心里默念好几遍对不起。
她的七情六欲去哪里。
可现在的她就像是一面镜子,两元店里能买到的那一种,粗糙的塑料外壳,大红大绿,无动于衷的死板,花纹又俗气。
是时间,抑或是其他,用力擦拭她,让她逐渐面目不清,愈来愈黯淡。
*
最后。
青子说:“以后没事儿就过来坐坐,毕竟我不做这行之后,在C市就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许之蘅轻声应:“好。”
但她知道自己以后是大概不会再来了。
人生聚散,聚了终会散,散了,却难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