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李老二眼看是杂粮饼，苦了脸，却也不敢抱怨，只是吃两口就要龇牙咧嘴。

蒲二婆哪里看不出来李老二的嫌弃，但她也舍不得对心爱的孩子说重话，只能没好气道：“家里男人今日都去镇里给人家打柜子了，会带点吃食回来的。”

李老二这才眉开眼笑。

蒲二婆刚想转身收拾灶台，一斜眼，却发现两句话的功夫，四七手里已经干干净净。

吃完饼，四七站起来，礼貌地说：“谢谢奶奶。”

“……”蒲二婆看着四七完全没等她回应，就迫不及待地去外面洗手，缓了两口气，费解道，“为什么看见她我就来气？”

李老二嘴里还没咽，含含糊糊道：“娘，四七挺好的了，上哪儿找这么听话的孙女。”

“吃你的饭！”蒲二婆又瞪了他一眼。

李老二缩缩脖子，不吭声了。

蒲二婆又抬眼，遥遥一看，发现四七洗完手拿了两个篮子就回地里去了。

李老二说得没错，四七最大的优点是听话，让她做什么，立刻就会动身去做，比之家里孙子辈的三个崽子，简直省心到让人心疼的地步。

蒲二婆佝偻着腰，把刚刚摔地上的簸箕捡了回来，继续往下编。

她一边编一边想，如果是以前，她说什么都会好好待四七，就算不冲四七娇嫩可爱的模样，也会因为四七乖巧听话的性格而软下心肠。

但现在不比从前。

这世道，说不定哪天就乱了，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累赘，更何况四七来历不明，她压着老四媳妇没有还没给四七登户籍，也是出于谨慎。

蒲二婆大半辈子都在为李家着想，现在也一样。

思及此，蒲二婆对李老二说：“把你弟妹叫回来，我有事跟她说。”

李老二抬头：“哪个弟妹？”

“蠢死你算了！今天村里就你四弟妹在，还能有哪个弟妹！”

蒲二婆觉得自己这些年身子越来越差，除了年纪上去了，就是被一家子蠢货给气的。

李老二耷拉着脑袋，一溜烟跑了。

还在外面田地里勤勤恳恳工作的四七，对此一无所知。

她估算了一下中午这张饼的能量，发现顶多能支撑她工作到十六点……不，按这里的说法，应该换成申时正点。

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四七羡慕得快要流口水。

这么好的充能光，她不仅用不上，还会被它晒的口干舌燥，脱水脱皮。太难过了。

果然还是当仿生人好，充电快，还不用休息。

人类真是脆弱的生物啊。

四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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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时间估得刚好，她只给自己留下了一点点的能量，支撑她拿着劳动成果回到李家。

但刚一迈进院子，她就看见了将她捡回来的老四媳妇——花芸姑坐在地里哭，蒲二婆站在她旁边，面色不善。

蒲二婆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见到四七回来，她哼了一声，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便进了里屋。

四七直觉自己的出现好像打破了什么奇怪的氛围，她停住。

花芸姑却抹了眼泪，对她挤出一个笑来：“四七回来啦。”

四七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扔掉篮子，跑过去，学着李老大家两个孩子一样，蹲在花芸姑身前，头靠在她的腿上。

“娘，为什么哭？”

人类有七情六欲，眼泪对四七一个仿生人来说并不陌生。

但安慰一个人类，对她来说很陌生。

花芸姑摸着她的脸，眼神里流出四七看不懂的情绪：“娘没事。四七，记得娘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吗。”

尽管已经不是仿生人，但四七依旧有优越的记忆力。

“当然记得。”四七歪头说，“那天，我在破庙里快要死了，是娘把我放在背篓里背回来的，还让我叫娘。”

在经历了自毁、时空乱流、高空坠落之后，奄奄一息的、刚成为人类的幼崽的四七遇上了来山上采药的花芸姑，于是本来必死的局面，因为这个心软的人类女人有了转机。

花芸姑点着她的脑袋说：“四七，你也要记得娘叮嘱你的事情，知道吗？”

四七说：“我会一直记得的。”

花芸姑抱住她，泪滚滚而下：“那就好，明日，我就送你到外祖家，也是时候去见见你的外公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