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甘肃省，临夏市，经开区管委会601会议室。

方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

只是细看之下，大家的西装或多或少都带了些尘土气，不是那么崭新亮丽。

唯有一个女人例外。

棕色外套里一件白色衬衫，干净清爽。

她坐在中间偏左的位置，及肩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张秀气的鹅蛋脸，脸庞素净，不施粉黛。

头顶的光流动在她银色的镜框上，没有说话也带着一股凛冽。

“赵主任，这个项目都走到报批阶段了，你们才跟我说占了基本农田？”

临夏设计院的副总李亮肉眼可见地脸色发青，鼠标滚轮上下翻动，投影布上的PPT页面飞速变换：“您看看，到这稿，我们已经改了将近50稿了”。

坐在对面的管委会主任赵刚不停地点头，目光中带着理解。

他是一年前从公安系统调动到管委会的，四十五岁，人像是河西走廊边上的祁连山脉，高大强壮，黝黑的面庞带着西北男人独有的坚毅朴素。

“我都理解，你们设计单位加班加点地做方案，肯定是付出了很多，现在让你们改，确实很为难……”

临夏设计院去年十二月份中标这个项目，然后就带着人手马不停蹄地现场调查、出项目建议书、可研报告，跑了不知道多少个部门，磨了多少嘴皮子，才走到报批阶段。

一群人的心血，就因为30平的基本农田，方案要推翻重来，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永久基本农田是事实存在的。”

汪新新清亮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国土资源部的文件很快下发，耕地占补平衡一直是关注重点。”

“可只有30平的基本农田啊？”

李亮不忿地捶着桌子，桌上的茶杯与杯盖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不信有人能在这30平的农田上种出多少粮食。

会议室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但女人接下来的话却更让人发寒。

“你现在占了，等之后真查出来，就不是开个会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我们这儿山谷多，平地少，耕地本就不足，就我所知，现在遥感卫星的精度已经达到0.5米，上个月发射的高分十一号卫星，就是用于用于国土普查、城市规划、土地确权等领域的。”

“你还不明白吗？”

她的目光从李亮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身边的赵刚：“主任，我知道您体谅设计单位的不易，但是涉及到土地的事情，我们不能让”。

“去年10月份开始的三调，耕地是勘测的重点。”

这件事真要揭过，等未来第三次全国国土调查的时候，肯定会出问题。

汪新新摁了两下圆珠笔的笔帽，等待着主任的决定。

他们主任，或许是公安系统任职过的原因，把每个人都当做自己的孩子，竭尽全力想让所有人都顺心，却往往会忽略事情原本的样子。

即便理自情来，理也，当在情先。

“李总，这个方案还是再改改，尽量避开基本农田。”

汪新新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人这个时候才觉出后颈的紧绷，下意识歪了下头，就看到设计院李工那边要喷火的双眼，默默坐直身子。

“还是汪副主任专业，不愧是国土出身的人，年轻漂亮又能干。”

李亮说着伸出大拇指，皮笑肉不笑，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已经气极。

汪新新叹了口气，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这场会，从两点开到六点半。

桌子上摆着矿泉水，汪新新一口没敢喝，空调正冲她的后颈，小腹隐隐作痛。

看着设计单位一群人往外走的背影，她咬了下唇，嘴上像是有层纸，干巴巴的。

……

“老大，我们已经熬了三个月了，能不能这周申请休息下。”

“你可是乙方，哪有权力休息？”

“周末和你有什么关系？”

……

对话传到耳中，设计单位的怨气藏也不藏。

汪新新右手摸到嘴上的干皮，两手一捏，干皮没有掉下来，反而扯得嘴唇生疼。

“小汪，来”，赵书记招呼她一起出门。

汪新新顺手关上空调，往赵刚那边赶。

“主任，怎么了？”

“小汪，我知道你负责，但是有时候还是得学会转圜，你这么直接下了李亮的面子，他大小也是临夏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

赵刚一番话出自肺腑，汪新新很想辩解，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我会跟其他单位协调好流程，尽量减少他们的工作量。”

赵刚点点头，很是满意：“你是清华高材生，市里领导都夸奖过的干将，又在国土局这种强势单位，未来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