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看着阿仪递过来的笔记本，秦晓丽颤颤巍巍接过了手。

那天在殡仪馆，阿仪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自己的儿子的魂魄仍旧徘徊在附近，并且他有心愿还未了。阿仪挑明了说她需要自己的帮忙，需要暂时保留着男人的遗体，或者说，是自己儿子需要自己的帮忙，周良需要暂时保留着自己的身心完整。秦晓丽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

秦晓丽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她害怕，她恐惧，她思念渴望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恨她，憎她。

他悄无声息的离去，却又给自己这个可恶的女人留下了一封书信。

他会说什么？是责怪她狠心自私，还是直接对她破口大骂，说她不配当个母亲？

秦晓丽抱着复杂的心情，颤颤巍巍地翻开笔记本。

阿仪站在女人的面前，看着她终于下定决心打开本子，此刻也放下心来。

这是属于两母子的时间，阿仪看了眼对面蓄起眼泪的人，背着包，她抬脚离开女人的身边。

不知道要去哪儿，屋里也没有坐下的地方，在屋里环绕了一圈后，阿仪走到了电视面前。

站在面前，她看着灰扑扑的电视，伸出两根手指，阿仪轻轻一抚，

一层薄灰。

这个杂乱的房间......大概从周良去世以后，女人就没有整理过。

成山堆积的泡面盒，昏暗的环境，每天住在这里面，是个人也会精神崩溃。

看着沙发上聚精会神的女人，思索两秒，阿仪走到卫生间。一阵水声后，她拿着一块灰扑扑的抹布走了出来。

阿仪将包轻手轻脚放在沙发上后，拿着抹布，大概看了一转后，她走到电视机面前；

从电视擦到鞋柜，从厨房擦到餐桌，一共换洗了五六次水，这期间，秦晓丽一直呆在沙发上翻看着笔记本。

阿仪擦完桌子，又从厨房拿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了出来，她拿着扫把，麻利地将客厅清理干净，然后将所有的垃圾都装进了袋子里。

阿仪直起腰，打开门，把垃圾袋放在了门外面。

关上门后，阿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阳台处打开窗子；

一瞬间，新鲜的空气夹杂着秋日的凉爽，扑面而来。感受着久违的氧气，阿仪面朝着阳光狠狠吸了一口。

等到她呼吸顺畅了以后，阿仪回头，沙发上，女人还在看手中的笔记本。

她不只是看了周良写给她的信，阿仪看着女人不断变换的神情，猜测她应该是将男人写在前面的内容都看了个遍。

整整一个多小时，她看到现在。

闲着没事，阿仪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后，也坐到了沙发上。在女人的旁边。

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墙上的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地板上的阳光退缩后，秦晓丽终于合上了笔记本。

她没说话，阿仪也没敢先开口。

沉默一会后，女人转头看着阿仪。

她眼睛里虽有泪花，却不同于之前，这一次，她的眼神更坚毅。

“当年，离婚的时候，我因为自己没钱没能力，抚养不了阿良，所以狠心离开。”

“我知道他会经历哪些，我都清楚，我都知道。可我还是选择离开，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自己的生活。”

女人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

“那个决定，我后悔了一辈子。”

“早知道会给阿良带来这么严重的伤害，当初，我不会独自离开，哪怕是一起当叫花子，哪怕是一起流落街头，饿死，冻死......”

话没说完，阿仪连忙捂住女人的嘴：“周良不希望您这样。”

她是帮周良执笔写信的人，她知道周良最后留给她的话是什么。他不是个小气的男人，他不希望再有死亡，死亡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女人拿开阿仪的手，温柔的看着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后，她欣慰地开口道，

“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

看着阿仪，秦晓丽嘴角含笑，眼神和煦......却又灼烈，烫的阿仪往后缩了一下。承受不了女人的热情，阿仪赶忙开口，

“秦姨，这本子是周良的遗物，本来就是要带给您的，虽然您已经看了，但是还是就放在您这吧。”

本子，秦晓丽听到这，看了眼手中的东西，随后，她将本子递给阿仪，

“不了，这东西...还是你收着吧。”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秦晓丽站起身，对沙发上的阿仪说：“跟我来，去卧室。”

阿仪看着女人，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可还是跟着她一起了身，一前一后，走去卧室。

走到门口，秦晓丽站在前，阿仪站在后。女人身体抵着门口，一手轻轻抚上门把，打开门；

一开门，一股潮湿又夹杂着霉味儿的被褥气儿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