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约莫三个小时以后,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蔡海只想说:老丈人您还不如把我给卖了呢!
照理说,二十多岁的农家汉子正是年盛力强的时候,爬个山不至于这么累。
奈何他不是普通人啊!
他打小就机灵,在一众兄弟姐妹中最知道怎么跟爹娘撒娇卖痴,正好家中条件还算不错,有爹娘惯着,什么活他基本都不乐意伸手干,下地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偷懒的时候都跑去偷懒去了。也就是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大嫂对他的意见一日大过一日,他才稍稍勤快了一点。
一点水分都不掺的那种,稍稍。
从小就这样,体力可想而知了。这样的水平,被陈四达他们带着在深山里急行军三个小时,说是没了半条命也不为过。
陈四达有意冷着他,任他怎么追问都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偶尔回上几句“等到了你就知道了”“等会儿再说”,再就是在他走不动了耍赖时掰掰手腕挥挥土枪逼他起来,别的时候都只顾着跟何明他们有说有笑。
陈志远更是眼里只有各种药材,时不时蹲在地上刨一刨挖一挖,跟到一半就不见了踪影,自己找药材顺便看前些时候挖的陷阱去了,压根没搭理便宜姐夫。
何明他们虽然没怎么听陈四达说过关于这个女婿的事情,但他们都不是没眼色的人,冷眼旁观了一会儿以后就大致明白了这小子怕是狠狠得罪了他们这个老大哥。
知道陈四达是个心里有数的,不会为了整治女婿真带一个生瓜蛋子进深山——毕竟他连身手还算不错、只是准头上差了点的儿子都不带进深山里头,他们也乐得做人情帮个忙,便也时不时帮着他吓唬蔡海。
比如回忆回忆他上回徒手捉毒蛇、上上回单人打野猪、上上上回一人对战四五个壮汉不落下风的英姿,说得那叫一个感情充沛跌宕起伏,要情节有情节,要情绪有情绪,堪比镇上那位读过私塾的老说书人。
呈现出的效果也很明显。
听完他们的“想当初”以后,蔡海就算是累得直翻白眼,也只敢在心里偷偷骂岳父抽风发神经、小舅子见死不救不是人,而不敢当面炸刺。
直到他觉得双腿彻底不是自己的了、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被各种茅草荆棘刺刮出来的细碎伤痕,铺天盖地的疲累和疼痛彻底压过了心底的怵,他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搂着旁边一人粗的松树打死都不肯动了。
“走不动了……真走不动了……”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仿佛扯风箱一般剧烈起伏,脸色煞白。
他们并没有沿着大家习惯走的路线上山,而是挑了一条进深山更近也更难走的路线,此时已经走到了大部分村人活动区域的边缘,再往前走上一段就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范围了。
实际上,这里就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类活动的踪迹了,倒是偶尔能听到几声不远不近的狼嚎。
参天古木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时本就是深秋,阳光洒不下来,林中更显幽冷,陈四达冷峻的脸色在这种环境下看起来分外吓人。
“爹啊您是我亲爹,求求您饶了我吧!”蔡海不敢耍横,只能嚎着求饶,“冤有头债有主,志红又不是我打的,您就算想替她出气,也该去找我大嫂啊!是她不做人事,跟我没关系啊!妻过夫偿,你找我大哥也行,我回头就把他带来给您出气,行不?”
“再不济,还有我小妹呢!她不要脸拉偏架,您朝着她去吧,我是无辜的啊!”
陈志远下意识捂住了脸:莫名地丢人是怎么回事!
陈四达也忍不住嘴角微抽,他算是明白以蔡婆子的精明是怎么会容忍得了把偷奸耍滑四个大字印在脑门上的蔡海了,合着这小子就是传说中的滚刀肉,说话做事真不讲究,为了自保求饶连自家大哥妹子都往外卖。
关键这小王八犊子明明是卖人自救,却教人生不出太多厌恶来,让人见了心中更多的是无语和哭笑不得,要不是这里头牵扯到的是便宜闺女,陈四达觉得自己十有八九还得感慨一声这小子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你可要点脸吧!”他没好气地骂道,“你大哥和你小妹要是知道你这么‘惦记’他们,保准得好好‘谢谢’你。”
在“惦记”和“谢谢”两个词上加重读音,意思明显。
蔡海敏锐地察觉到他态度的微妙变化,立马就打蛇随棍上,假装没听懂他的反话,嘿嘿傻笑:“都是我应该做的,是他们做错了事,就应该受惩罚,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别牵连我这个无辜之人了。
后半句话没说,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蔡向前忍俊不禁:“四哥,你从哪扒拉出的这么个活宝当女婿?平时生活估计应该不缺乐子吧,好福气啊!”
陈四达直接给了他一记白眼,要笑不笑:“从你们老蔡家扒拉出来的,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蔡向前更乐了,憋笑摆手:“别,我跟他可不是一支的,堂号都不是一个,这福气我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