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渺渺

她并非原谅了自己，而是觉得就这么死了太不划算，便宜凶手了，就算要死，她也得亲眼目睹凶手伏法才行。

她开始好好吃饭，喝药休息，所有人都瞧见了她的转变，只是在她的脸上，再也见不到从前欢快的笑容。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又一个消息传到了丰明县，同样也传遍了全国：宁王拒不赴京解释暗杀皇帝一事，留质王都的世子也企图在某个夜晚逃离都城，被皇城守卫军给逮了回来。

似乎一切都在印证宁王谋反的事实。

顾婉兮自然也听到了这件事，却并不关心，她只想尽快养好身体，以便参加法事。

法事的地点就安排在书院的废墟上，到了这一天，几乎全县的人都来参加了，人群从山脚排到了山顶，密密麻麻的望不到边际。

顾婉兮收拾妥当，正打算出门，南宫朔却来敲门了。

下人打开门，他走进来对顾婉兮说道：“刚才问过大夫，你身体尚虚，不宜活动，还是不要去的好。”

顾婉兮盯着铜镜中憔悴的自己，说道：“那里有我的父亲和弟弟，我必须得去。”

南宫朔沉思一会，说道：“虽然你也是受害者，但事情毕竟发生在书院，失去至亲的痛会让人失去理智，亡者的亲属，估计会对你不利。”

顾婉兮低头，浅淡而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那也是我该承受的。”

当真如大夫所言，心里的病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没人能施加援手。

“那就走吧。”南宫朔道。

顾婉兮起身抬头，这才发现南宫朔也穿了麻衣，仿佛是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南宫朔说道：“两家交好，我作为晚辈，替南宫家送长辈一程，不为过。”

顾婉兮流露出感激的目光，她知道原因不仅于此。

顾家只剩她一个人了，从山脚到书院，那么长的一段路，她要承受的同情、怜悯、憎恨、辱骂，甚至是其他不可预见的超乎想象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他要陪在她身旁，支撑她走上去。

“谢谢……”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那些赞美的言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反而只有这最简单的两个字，能够表达她的感情和感激之意。

南宫朔没有回应，转过身慢慢走在前面，准备马车出发。

到了山脚，诚如两人所想，顾婉兮刚下马车就接受到了无数双怜悯的目光。

在目光主人的心中，这是同情，而射在顾婉兮身上，却像箭一样刺得她心痛欲绝。而越往上走，同情的目光之中就越掺杂了其他的目光。

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大家都知道是顾婉兮半夜跑去听野书遇到凶手，这才把祸事引到书院，造成了这场屠杀。

在接近书院时，突然有人扔了一把土在她身上，大骂道：“都是你这个害人精！要不是你，我哥哥就不会死！”

有人开了头，就有跟随者。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谴责的队列。

“你这个祸害！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有脸来？你怎么敢来！”

“去死吧你！去死！”

饶是有官兵维持秩序，也阻止不了愤怒的人群。鸡蛋、泥土、石子和烂菜叶子如雨点一般飞向顾婉兮，南宫朔挡下了大部分，还是有不少落在她身上。就在一个人提了桶泔水泼向她时，南宫朔揽住她的肩往后退，躲过泔水，这才感受她身体的颤抖，就像悲痛而害怕的小兔，明知前途危险，却还是坚定向前。

两人终于来到书院废墟。等候已久的道士们见人来齐，便开始开坛做法。而在法事做完以后，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

一群士兵突然出现在山脚，簇拥着一名华贵公子走到废墟前，在公子身后，还跟着县长等一众官员。

贵公子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里，开始诉说自己的无能，不仅让这么多百姓为他而死，至今还让凶手逍遥法外，他发誓，定会抓到凶手，给亡者和百姓一个交代。

“朕，定会给诸君一个交代，令凶手伏法，让亡者安息。”

所有人都惊诧不已，没想到皇帝真的会在丰明县。

在县长的带头下，百姓们跪拜在地山呼万岁，同时也让百姓相信了一件事。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既然皇帝真的在丰明县，那么谣言就不是空穴来风，巡守遇刺是真的，宁王谋反自然也是真的，屠杀客栈和书院的就是同一伙人，就是宁王派来的刺客！

就在一瞬间，众人对顾婉兮的仇恨立即转移到了谋逆者宁王的身上。顾婉兮也很惊讶，因为这位皇帝，正是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