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
望于她方才的一番推断能稍稍让谢尧对她的价值更感兴趣一点了。
“不知这个人是否足够换得三皇兄替我保守秘密?”谢惊枝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内心却不免忐忑。
像是一眼看透了谢惊枝内心的想法,谢尧忽地弯了弯眼眸,面上的笑意显得有些意味深长。随后漫不经心起身,走到摞满了册子的书架前,将一略显陈旧的籍册抽了出来。
伸手结果谢尧递过来的籍册,谢惊枝翻开后看到里面的内容,不由微蹙了蹙眉。
籍册中是户部近些年来征收赋税的款项细则,但这账本中的数额明显与户部明面上被记录在册的对不上。其中有几项与户部实际应收的税款相差甚远,谢惊枝一眼便辨认了出来。
越往后看,谢惊枝的面色越难看,若她猜得不错,这才是户部真正的账本才对。
至于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谢尧手中,谢惊枝几乎是瞬间便想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方才关于徐越则的猜测,她赌对了。
谢尧帮助徐越则假死,而作为交换,徐越则将作为户部侍郎的这么些年来,替宁安琮作假的账本交给了谢尧。
“昨夜我至鞫狱时徐越则便已失踪,果真是三皇兄的手笔。”将账本合上,谢惊枝抬眸,平静地道出这个事实。
“交易而已。”谢尧唇角微扬,神色自如。
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账本,谢惊枝眸色微动。
作为交易,谢尧亲手放走了杀害陈儒言的凶手。
“有些人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轻叹口气,谢惊枝敛目低声说了句。
说这话倒不是因为她真这么觉得,而是因为她太过了解谢尧了。
果不其然,闻言谢尧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对谢惊枝的话不置可否。
“我比较想知道的是,妉妉看了这账本以后,作何感想?”视线落在还搁置在案几上的玉吊坠上,谢尧似是闲聊一般随口一问。
谢惊枝心头一跳,瞬间便明白了谢尧的言下之意。
户部真正的掌权者是户部尚书宁安琮,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清楚徐越则顶多只是宁安琮为了不脏了自己的手,找来顶包的人而已。
之前谢惊枝也猜到徐越则与宁家之间有利益交换,所以乍看到这账本,倒也谈不上有多诧异。
但在谢尧眼里,可就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
毕竟在旁人眼里,宁家现在怎么说也还是和她立场一致的世族,直接看到家族贪污的证据,她这平平淡淡的反应未免也太过可疑了一点。
沉默片刻,谢惊枝干巴巴地说了句:“家门不幸。”
“若我将这账本交出去,妉妉以为如何?”谢尧轻勾了勾唇角,温温和和地问了一句。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臣子?”谢惊枝不动声色将问题抛了回去,随后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只是现在将这账本交出去,只怕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账本是徐越则做的,而今他却已是“死无对证”。
以谢惊枝对宁家的了解,宁安琮哪怕再找个人来顶罪,也绝对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最后至多也就落得个怠职的下场。
想要将宁安琮从他现在的位置上拉下来,仅仅这一个账本,是远远不够的。
这一点谢尧也心知肚明,问那番话无非是想试探她罢了。
试探她对宁家的态度,试探……她的态度。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谢惊枝问道,“三皇兄是何时认出我的?”
“妉妉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散漫的音调像是存了逗弄的心思,谢尧低声反问道。
“自然是真话。”
眸中浮起细碎的笑意,谢尧缓缓道:“一开始。”
果真如此。
指尖轻点在已无余温的茶盏上,谢惊枝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先前身为沉妉之时,我确实有所隐瞒,但有一言我未曾作假过。”
“我不会做出对三皇兄不利之事。”
直直望进那双幽深的眼底,谢尧的眸色沉得像晨曦之际弥漫的雾霭,让人看不真切隐没在其中的情绪,谢惊枝轻勾出一个笑容。
“我甚至,愿意对三皇兄倾囊相助。”
冷寂半晌,谢尧忽地轻笑了一声。未几,案几上的玉坠被修长的手指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