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山少女失踪案-6
仵作胡非验完尸,用胰子仔仔细细地洗手,他在衙门常年备着一套干净的衣服,收拾着换上了。出衙门时天已经黑了,自从闺女嫁人后,他就一个人过活,这时候也懒得再生火做饭,便走进一间小店,熟门熟路地要了一碗牛肉面,一碟花生米,又温了一壶酒,打算小酌几杯。
店很小,只有几张桌子,桌椅收拾得很干净。小店做的是街坊生意,来这里的客人都知根知底的。胡非刚一落座,就有人在那边窃窃私语。隔壁桌的人站起来,用油纸将没吃完的东西包起来,匆忙结账,火急火燎地走了。
四十多岁的老汉,不停歇地站了半天,身体有些吃不消。本来背有些佝偻,这时默默挺直了腰杆。刚炸好的花生米还有点烫,外面裹了一层细盐,酥脆咸香。老胡拈起一粒,捏碎薄薄的红色花生皮,抛入口中。
仵作这个行当,成天与尸体打交道,明明是帮官府惩恶除奸的行当,很多人却觉得他们晦气,不吉利。店家把温好的酒送过来:“胡老爹,你别在意。”
胡非摇了摇头,生不来这份闲气。他干这个行当,手艺是祖辈传下来的,一年衙门只给十来两银子。俸禄微薄,有些人便被收买,做些遮掩的活计。他也没生出旁的心思,宁可闲时做些小买卖,也不赚那昧心的钱。他也没什么大的志向,日子凑合凑合能过就行。这样的日子,他夜里睡得踏实。
店家随口问道:“今天又来活了?”
胡非“唔唔”了几声,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面。他边吃边说:“你这手艺,胜过酒楼里面的大师傅。酒香也怕巷子深,街坊邻居口耳相传,再怎么传也传不到达官显贵那里。只能屈居在这,真是可惜了。”
店家已经在后厨里面忙活了,他听后哈哈大笑:“胡老爹,你几时到过酒楼里面吃席?不过您这么夸我,我还是很高兴。一会儿和您老喝两蛊。”
“我这人从不说什么大话。我是没去酒楼里面吃过席,不过魏公子吃住在知州府衙,专程请酒楼的师傅过来,请大伙吃了顿饭。”胡非斟上一杯酒,美美地喝上一口,“找我喝酒就算啦。我偶尔喝酒,一次喝三五杯足矣。喝多了手会抖。”
有人插嘴问道:“魏公子?闽浙总督家的大公子?他最近在观音山不是挺闹腾的吗?”
“简直是鸡犬不宁。他往佛光寺那一坐,佛光寺上下像供佛一样供他。”
“据说魏公子丢了样很要紧的东西。观音山现在戒严,虽未明令禁止出入,但前山后山都有人把守。如今上山的人门可罗雀。那可是观音山哪,初一十五人山人海的。”
“我听说,现在前山有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在那里把守。有些胆大泼辣的妹子,噔噔噔跑到人跟前,往人家怀里掷自己采的鲜花。那公子面皮又薄,臊得满脸通红。”
“魏大人官声一向很好,这魏公子未免也……”店家闻言嘀咕了一声,“不像是这种人啊。”
小店安静了一会儿,有人若有所思地扒拉几下筷子。
有人借着酒劲喊:“老子英雄儿混蛋,这也啥稀奇?这种人,怎么就中了举人了?呜呜呜,我他娘的都考了二三十回了,连个秀才都不是。”
同桌的人就劝他:“你这是喝醉了。有道是大器晚成,你且放宽心。明年,明年一定考中!”
“明年,说好了明年。”那人扒着同桌的衣袖,痛哭流涕,“头悬梁,锥刺股,这样还能不中吗?”
************************
周愉和江一苇,连同衙役在前山入口值守。江一苇,就是那日坐在栏杆上的那位仁兄。以周愉的阅历,尚且不知道他的门派、籍贯,江一苇不说,周愉也不多问。
衙役分成白天、夜晚两班,轮流值守。白天盘问过路人,这活又累又琐碎。夜晚人烟稀少,心虚之辈多半会在夜色掩护下行动。自从魏星垣在佛光寺抓到窃贼,寺庙中的宵小之徒人心惶惶。
周愉和江一苇也做了分工,周愉白天值守,江一苇夜晚值班。天刚擦黑,江一苇“嗖”的一下就跃上了树干。那树那么高,枝干粗壮,他闭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挥着手上的柳条。衙役怕他睡着了,在底下叫唤他,他也不理人。但真的有什么异动,“嗖”的一声,他立马出现在你面前。不过两个晚上,他就逮了不下十数人。多是些小偷小摸之辈,或者是干了些坑蒙拐骗,赚点小钱的人。
这下衙役们对江一苇彻底服气了。江一苇话很少,他时常一人负手望天,乌黑的眼睛仿佛一汪深潭,让人不知深浅,也不知晓他的秘密。
“江少侠,你是怎么发现有人悄悄下山的?”
“用眼睛看,用耳朵听。”
“我们听了,也看了。但夜里鸟叫虫鸣的,真的很难分辨。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您这样的耳力和目力?”
江一苇平平淡淡地说道:“你们应该没什么机会了。但你们也不用灰心丧气,毕竟我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这样锋芒毕露的话,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