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三小姐
清晨,陈熠受了太后诏令,入宫觐见。
晋王陈熠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幼弟,文昭年间多次征战西北,屡建战功,却在新皇登基时被夺了兵权。如今他朝中无职,只做一介闲散王爷,享那滔天的富贵,整日吃喝嫖赌饮酒作乐,实在闲得无聊也偶尔做些花楼生意。至于那曾经的少年将军是否真的甘心,如今的他又究竟志在何方,鲜有人知。
甄太后是前朝贵妃,先帝在时就有兄长在朝中任右相,洛皇后去世后她一手把持后宫内政,如今更是母凭子贵,权柄滔天,甚至有垂帘听政之势。以陈熠对甄太后的了解,今日召他去永仪宫,多少得给他来点事,而且多半不是好事。
宫女端上来一盘冬枣,甄太后给陈熠推了过去。
“王爷尝尝这枣子,今日刚到的,还沾着晨露呢,可甜了。”
陈熠塞了一个到嘴里,不一会儿吐出枣核,笑道:“确实甜,还是娘娘会过日子。”
“听闻王爷府中近日又新添了位姨娘,是那潇湘馆的头牌娘子?”
陈熠斜倚在坐榻上,翘着腿,眯起眼,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
“太后娘娘消息倒是灵通。那罗姨娘,当真是美得国色生香。”
太后一手托腮,看不出神色变化。
“美则美矣,但终究是青楼出身,哪能上得了厅堂,又哪里懂得照顾人。就比如这冬枣,需得早晨凝着露、打着霜的才好吃,你府上那些姨娘,怕是懂不了这些吧。依哀家看,殿下府上还是该有个正经世家出身的体己人才好。”
陈熠约莫猜到了太后的用意。甄太后叫他来,自然不会只是请他吃枣子,这是想要催他纳妃了。如今正是朝局重塑之时,太后想用王妃一位拴住他,将他与甄家绑在同一阵营。圣上根基未稳,外戚当政,皆对他这位曾手握重兵的王爷颇为忌惮,太后此番若是做的绝了,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劳烦皇嫂操心了。”
果然不出所料,太后道:“此事本不该我这个做嫂嫂的多嘴,但哀家那侄女若华郡主如今芳龄十八,爱慕殿下已久。若华姿色天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当与殿下甚是相配。”
那若华郡主,正是英国公甄栾的嫡女,二小姐甄瑶。顺德帝一登基就做了两件事,一是给其母甄家封了爵,二是给国舅魏然封了太傅。
陈熠面不改色,拱手道:“不是臣弟不愿领情,只是臣弟已心有所属,怕是给不了郡主幸福。”
“哦?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能让王爷负了郡主的一片真心?”
陈熠方才只是想找个理由拒绝,一时间想不出个能让太后满意的名字来,只能敷衍道:“皇嫂,这男女之事,与带兵打仗一样,急不得。臣弟从不做那强取豪夺之人,一切当徐徐图之,待水到渠成时一定第一时间告知皇嫂。”
陈熠这话是在告诉甄太后,强扭的瓜不甜,他不说那女子的名字,也不愿太后乱点鸳鸯。太后看了他一会儿,倒是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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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庭院积满了金黄的落叶,午后的阳光洒下,那是入冬以后天地间尚存的暖意。陆让裹着青色大袄坐在棋桌前,修长的双指衔着一枚白玉棋子轻敲棋盘,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散至腰间,对面坐着的男子一袭红黑相间的长袍,袖口和领口镶金丝,目光随性散漫,又仿佛睥睨天下,正是陈熠。
“靖安侯沈家有女待嫁,靖安侯非甄氏一派,可选;礼部袁尚书的孙女前些日子刚及笄,是清白女子;还有左相秦家的嫡女……”
陆让盘到一半,抬头看向陈熠:“王爷心中可有人选?”
陈熠摇摇头,说:“你知道我的,向来最不喜欢这些世家女子的教条做派,礼仪廉耻又不能当饭吃,她们却看得比命还重。若是能随便找个女子应付了最好。”
传闻先太后生下陈熠时年岁已高,因而陈熠小时候是奶娘喂养长大的,只是后来,那奶娘因被诬陷与太监私通,投井自尽了。那件事对陈熠打击很大,或许正因此,无论外界如何说他,晋王府都从不重礼教,姨娘们也乐得自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太后怕是没这么好糊弄。首先,身份上能和若华郡主相匹的女子,全京城就找不出几个。而且,王爷若真要娶妻,还得要镇得住咱家这些姨娘们。此事难办,您就不该跟太后说有这么个女子。”
陆让一本正经地分析,陈熠却笑了。
“就是因为不好办才得咱们陆公子来办嘛。若是找不到,你扮成女人嫁给我,也行。”
陆让白了他一眼,望向陈熠手里的酒杯,道:“王爷今日醉得有些快。”
“你十爷的酒量,哪儿能啊。” 陈熠仰头饮尽杯中酒,咂咂嘴,“刚刚你说到秦家的嫡女,是那位先皇钦定的太子妃,秦娴儿?”
“嗯,太子殿下如今生死不明,前些日子宫里下令解除了婚约,怕是要有所动作。这枚棋,与其拱手让人,王爷不如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