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脱笼
地面像铺了层雪,没有寂冷却带了瘆人骨髓的寒意。
靴子一步一步踩在上面,被空荡荡吸纳了噪音,他如似那些游荡荒野的孤魂野鬼,茫然走了不知多长时间,灰蒙蒙的天逐渐与惨白融作一团,最终泯灭了交界线。
真正的混沌,也莫过于此,寻不到边疆,寻不到中点,天与地或许比長瞾的荒土还要广阔,也或许比不过一颗鸟蛋大小。
寻幽停下脚步,骨尘还在洋洋洒洒悄无声息,在肩膀上积了厚厚一层,他无暇将其掸除干净,只潦草拂了一手,将柘梧取出剑鞘。
寒剑温顺的跟在他身边,头前领路的却是不甚起眼的古木剑鞘,识途老马一样背负着千年岁月难以遗忘的记忆,与同源力量斡旋,不多时便找到方向,一路笔直而去。柘梧低吟似是说了什么,又意识到僭越随即闭嘴,沉寂半晌就在他以为自己坏了寻幽心情时,那人出乎意料开了口:
“当年帝昭随他出征,在封印时留下过力量,你的剑鞘取自帝昭,当然识得本源所在。”
罹柘傻了好久,压根没想过他会回答自己,等反应过来才激动到剑锋抖出残影,连落在上面的骨尘都停留不得。
“你?……”寻幽嫌他躁动,伸手握住剑柄,剔透如冰的刃体隐约可见凤凰翩跹悠然的姿态,柄首凤翎龙角梧桐枝干交缠盘绕,杂乱散落着颗颗鲛人泪,明明是把无双剑,造的却似信物一般奢美。
“‘梧’不是兵器,未参与那场决战,况且它炼于凰巢,就算拿帝昭作鞘,也做不到力量同源,你自然也辨不出他的力量。”
罹柘不服气的抖了抖,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又小心翼翼跟在他手边低沉嗡嗡着,随即寻幽眉头拧成了疙瘩,抿紧嘴唇犹豫半晌才蹦出训斥的话:“并未,是你的错觉。”
“$&?#&*%……”
“再吵就滚回御龙墟。”
“……”
毫无意义的斗嘴在方圆三尺内活像耳边悄悄话,最终以寻幽翻脸作结,一人一剑随着剑鞘跋涉在虚无间,直到辨不出天地的白茫里蓦然出现一点扎眼的黑,逐渐放大,逐渐成群出现。
罹柘第一次见到诸神赌上性命的封印。
远远观望到的六枚黑点不过是冰山一角,等到走近,骨尘铺成的荒原直直凹陷下万丈,其延伸之广比天坑更要可怖,坑底七零八落矗立着六座漆黑魔像——披黑鳞生赤角作匍匐状的两头四臂;隼爪握地长发玄青利喙忿张的鸷鸟;低矮渺小貌若恶灵黑绸遮目的幽体;形如黑豹双尾曳长前躯伏地的巨兽,藏身斗篷扯着血淋淋笑脸六指作茧的跪哭人。
他们神态各异,或悲戚或愤怒或疯狂,无一例外皆以保护之姿环绕最中央那墓穴一样的黑石堆。
“那是寂壤的封印。”
“八魔将?嗯……当年风幽杀了三个。”
“对……他一个人,杀了三个。”
“怎么做到的?呵……”
罹柘抖了一抖,很明智的绷住好奇心不再进行这个话题。
寻幽的注意力未曾放到魔将身上一眼,直向着寂壤封印而去,尽管这处封印坑还残留着稀廖魔气,暗示着魔将仍存,尚且被封印在此,他却不曾有半分松懈。
罹柘眼睁睁看着他眉心忧虑,脚步愈发紧快,心里直嘀咕这被冥界严防死守的地方能出什么纰漏。
石堆要比远远看过去高大许多,寻幽都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最上面一圈镇物,甚至是镇物上残留的大片血痕。
这是当年阵亡的或幸存的所有参战古神的祭器,注入其主人终结前所有神力,毫无怨言被留在这永无天日的死地。
链接这些祭器的是根经历千年依旧透亮锋利的琴弦,柘梧剑鞘正是循着这根取自帝昭的琴弦而来。
镇物无损坏无异常,魔将也正常如初,一切迹象都表明,寂壤确未出逃。
寻幽仍不死心,绕着石堆上上下下查看数遍,直到罹柘烦躁的开始拿剑锋刨地上的尘灰,挨到还在和琴弦共鸣的剑鞘旁侧指指点点,一转身看见自家主人正费力从石堆下狭窄缝隙中掏着什么,立刻打了鸡血样窜过去自告奋勇。
他瞥了眼莫名兴奋的剑,指了指夹在石缝里的一张被揉搓成团的纸:“符纸,注意分寸。”
谁知一听这话,那只狐狸自顾自跑出来,神采奕奕抻着前腿,一下一下刨着石堆下积攒的骨尘,奋力向着纸团拱去,寻幽徒然张了张嘴,终还是放任他,默默向后退了好几步以躲开飞扬弥漫的尘埃。
狐狸尖细的长嘴很快叼到纸团,献宝似的颠颠跑过来放在他面前,抖了抖浑身银亮亮的毛。他弯腰捡起,纸页一角露出比朱砂还要鲜艳的一抹符文。那只手迟疑一瞬,缓缓将其拆开,黄纸不大,上面的纹路却是密密麻麻歪歪扭扭,有着符修的笔触也有外行样的迟疑不断。
“通灵符……居然还能被这般篡改。”
狐狸变大身形脸凑过来,瞅着那奇怪纹路比划半天,直到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