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孙炀说完去阳台打工作电话,留下宋允书思潮翻滚,忖量他话里的意思。
直到深夜,宋允书仍然睁眼瞪着天花板,孙炀熟睡中抱着她,在她耳根底下放大了他呼吸的鼻息,令人安心。
过很久,她终于睡熟过去。
不到两天,关于她的童话式的成功故事就彻底淹没在更加博人眼球的新故事里,没掀起一点波澜,像从来没有过。
宋允书松一口气,来不及庆幸,方季白已经催她上车。
外面下起了小雨,宋允书把头靠在车窗上对着窗外,避开方季白的唠叨。
沿路的景观带不知种的是什么花,雨水一洗,红得不可收拾,像火一样一蓬一蓬,哔呖剥落一路烧过去,十分的不详。
她忽然看不去,闭起眼睛。
今天是青少年国际钢琴比赛的初赛,也是她初次当评委,方季白比她紧张,唠叨了一路。
一出地下车库,就有音乐厅的工作人员迎上来,此时音乐厅外到处站满了琴童和家长。宋允书戴上口罩,跟随工作人员走到侧门。
一阵湿风吹过,迷了眼睛。
宋允书低头眨了眨眼,再一抬头,看见一家三口说笑着从另一侧经过他们。
由于下雨,天色昏暗,视线不很清晰,宋允书的呼吸却停止了几秒钟,周围在说什么,她一点声音听不到,眼前一切人物走动像放慢了好几倍。
虽然十几年没见了,但是感觉上没有那么久,虽然“妈妈”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有些生疏了,她一时半会喊不出口。
她每一天都在她的心中。
每一天。
她看着她走过去。
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有一个声音在喊她的名字,音调清脆得异样,宋允书先没听出来是谁。
她缓缓看向声音的来源,哦,是那个叫杰森的混血少年。
世界真小。
但是她戴着口罩,他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杰森半开玩笑半认真,“评委老师,你不记得我啦。”眼睛一眨,眼睫毛还俏皮地往外卷了一卷。
几岁了还这么天真。可耻。
宋允书失去控制似的,扯下口罩,然后,听见他转头叫,“妈妈。”
其实看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她也就没有抱多少希望,但是听见这两字,依旧觉得轰然一声,整个人都凝住了。
她看向他的妈妈。
两人静静地对望了一会儿。
宋允书听她平淡地说,“你好,我是杰森的妈妈。”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摘了口罩,她也认不出她吗?
血缘之间的直觉,她认出来了,她假装不认识,何况比赛海报的评委栏上写着名字,是她取的名字。
杰森和他的爸爸在一旁热络地笑起来。
刚才宋允书像做手术时上了麻醉药,稀里糊涂的,没什么感觉,现在被笑声刺激,渐渐苏醒过来,才觉胸口闷痛,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捏她的心。
她冷冷地回,“你好,杰森妈妈。”
杰森正要接话,被工作人员礼貌地打断。
她不该和比赛选手过多交流?好像是的。
她别转身就走,一步一步很冷静很平稳的走,从后台通道往休息室走。
方季白追上来,悄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宋允书在想,刚才表现得真好,一丝不差,反正从八岁起就等于是没妈的孩子,再坏还能怎么样。
方季白又问了一遍,她才恍惚地回问,“认识谁?”
“那一家人,那个老外是很有名的地产商,你如果认识他,以后可以找他们公司拉赞助。”
宋允书找回一些理智。
“我不认识他,我认识那个女的,是我妈。”
方季白张大嘴巴。
“那个混血小孩多半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方季白合不拢嘴,“所以网上写的……”
宋允书替他说完,“都是假的。”
他与她沉默下来。
工作人员为她打开休息室的门。
她是晚辈,所以是评委中最早到的,空荡荡的休息室里一溜的名字牌,都是著名钢琴家还有她的老师,此刻她的名字与他们平起平坐,这恐怕是目前最最大的成就了。
宋允书忽然安定下来,伸伸腿,总算坐得舒服了一点。
亲情是另外一件事。是太奢侈的事,强求不来。
不久所有评委都到齐了,看到很多张熟面孔,宋允书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一小段寒暄过后,休息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所有人下意识转头,杰森妈妈挽着儿子进来与评委一一打招呼。
真没想到他们一家人有这样的待遇。不过,一个小比赛而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