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夜色渐深,宴会厅依旧熙熙攘攘。
巨大的水墨挂画下,两人的注意力从赵舒昕又回到画本身。
方季遂蹲坐在墙边打了个哈欠。
“我们现在在这里。”谢阮隔着一段距离虚点在画的南北中轴上,“与其说这是一幅园林工笔,不如说是地图更恰当。”
原作是出于什么心态绘就的这幅图,谢阮无法得知,但从细节的铺垫上来看,作者对西北角的月季花房有很明显的情感偏好。
着色最多,层次铺垫也最细致。
而作为晚宴主场,坐落于何宅中轴线上的这间宴会厅只得到了一个屋顶特写,像是自上而下地观察过整座建筑的轮廓,而后寥寥几笔勾出一个穹顶来简要示意。抛去画的纸质和用料,几乎与现代建筑设计的房屋样板图形制相仿。
长廊的走向也更加奇怪。
谢阮原本以为,她和方季遂是走过一个直角进入的宴会大厅,但从俯瞰图上看,宴会厅的长廊却被设计成了人字形。因此,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含有直角的L形长廊,而应走过一条斜直线,直线尽头直通宴会大厅。
谢阮踢了踢方季遂:“过来看。”
困意上头的小方晃悠悠站起来走到画前,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我们走了一条凭空出现的长廊?”
“不好说。”谢阮挪到最近的一扇彩绘玻璃前,炫目的光影模糊地反射着她的面孔,“至少这条走廊确实是被完全封死的。”
方季遂拍拍额头努力保持清醒:“假设斜直线上的走廊才是真实存在的,那一定有什么是触发L形的条件。”
谢阮和玻璃反光中的自己对视,沉思间,她恍惚看到玻璃上的自己面部急剧失水,缩成皱皱巴巴的一团。青白的面皮不太对称地吊着两个硕大的眼珠,五官像四处拼凑来的一样,胡乱堆砌到一张脸上。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影子咧了咧嘴,转瞬失去了踪迹。
谢阮最后看见的,是一抹淡银色的光点。
方季遂探头过来:“看什么呢?”
“刚才外面好像有个人过去了。”谢阮皱着眉往一旁挪了两步,给他腾个照镜子的地儿。
“不是吧,这玻璃不透光啊。”小方疑惑地嘟哝道。
会是谁呢?
谢阮在脑海中搜索起见过的鬼,没有一个长成这样。
等等。
她想起了一个人,哦不,一个鬼——何宅的管家。尽管老管家下午见面时还没长成一幅五官乱飞的样子,但他胸前别着的那枚水晶饰品,在傍晚橙红色的霞光中确实闪烁着淡银色的光。
“你见过会自己发光的水晶吗?”她问方季遂。
小方此刻扒拉着窗框神情专注,闻言转过头想了想:“如果你指的是自体发光的话,我好像没见过。”
“那有没有什么长得很像水晶的东西……”谢阮说到一半想起宴会厅中心那盏华美的水晶吊灯,每一个向外伸展的分叉末端都托着一株铃兰模样的水晶装饰。倘若将管家胸前耷拉下去的瓣状水晶拨正,也应该是铃兰的形状。
她一把扯过方季遂,确认过赵舒昕夫妇不在现场后,把他拉进了宴会厅。
“看见那个了吗?”谢阮拽着方季遂躲在一根柱子后,“那盏水晶吊灯分叉的最末端。”
方季遂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一片眩目的光里找到了谢阮要他看的东西。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反手拉过谢阮,匆忙把人拖回了长廊。
“这里怎么也有这种东西!”方季遂开始焦虑。
谢阮反应稍慢半拍,暂时共情不到他的慌张,她说:“你认识这里的装饰,那你应该也能认出来管家胸前的那个饰品。”
方季遂已经开始原地打转:“那可不是普通的装饰品啊阮姐,那是活生生的水晶兰!”
原来不是铃兰,谢阮撇撇嘴。
水晶兰在不透光时会表现出玉质的温润,但当光线渗进来后,便能随着光的强弱改变自身的通透程度。这种花的生长环境远不如它淡雅清净的外表,水晶兰多存活于阴暗幽深的山穴间隙,并从自然界的各种腐料中汲取养分。
即便透光性和水晶相似,也鲜少有水晶兰能在夜色中自体发光。
除非,它盛开于腐烂的尸体上,受到长年累月的死气供养。
“而且传说中,水晶兰是真正寓意死亡的使者。”方季遂说完,打了个寒颤。
谢阮见他踱步到彩绘玻璃边,顿时想到适才一闪而过的管家,迟钝的恐惧终于沿着血管青色的脉络攀上神经末梢。
她捻了捻指尖,觉得有些凉。
“欸,好像能看见外面了。”方季遂眨眨眼,“那是什么啊?”
谢阮凑过来,眯起眼睛。
窗外是大片厚重的黑,间隔固定的廊灯被笼罩进一片浓稠的雾中。光线弱化后,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