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将近四点时，雨势转小，雨滴打在玻璃上的明显的声响逐渐变轻。

谢阮没有在水里呆很久，周身暖和起来后，她便从水里起身，穿好衣服，又把杵在盆里长蘑菇的小黑团子挖了出来。

“还害羞呐？”她拿着吹风机从头到脚给猫吹了吹，见它仍旧捂着眼睛，不禁起了几分逗弄之意，“要不你也别回二叔那里了，不如以身相许给我，来当我的小猫吧。”

谢阮温柔地把它的爪子从猫脸上挪开，揉了揉小肉垫。

“我对你负责，好不好呀？”

小黑猫低着头默不作声，吹干了的尾巴挂在身后，听到这话明显激动起来，左摇右晃像一只小狗。

周邂想，他应当是很愿意的，不然为什么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这样快？

于是小猫抖抖重新恢复松软的毛，小步蹭到谢阮身边，圆乎乎的猫脑袋主动凑上前，抵着她的掌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示自己的亲近。

谢阮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顿，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浸了糖浆的酥皮点心，甜味一点一点渗透进去，像春日最缱绻的那一缕风，暖烘烘的，吹拂过的一片绿意盎然的世界，令人心驰神往。

她沉默着拍拍小猫，把它翻来覆去地吹干，然后搓搓它的圆脸，抱起猫塞进了自己的被窝。

周小猫一整个栽进柔软的床铺间，鼻翼翕动，周身都被玫瑰与栀子花的清香所环绕。

他扒拉着床单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墨绿色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潭，正对上谢阮打量他的目光。

松散的，失焦的，没有光线的目光。

谢阮枕着靠枕，倚在床头，手里握着手机却没有打开。

她平静而坦然地注视着它，精致昳艳的面孔没有什么表情，半张脸被床头灯薄纱似的光晕拢进去，另一侧则没入全然的黑暗里。

“喵？”小猫歪着头看过来。

谢阮后知后觉地回神，眼底聚起几分晦涩难辨的情绪。

周邂看不分明，只觉得有几个瞬间她变成了杯子里最寡淡无味的白水，灵魂从躯体中抽离，过往那些生动的共感，那些挂在唇畔的笑或是眼角溢出的泪，似乎要一去不复返了。

因此他忍不住出声，和拉住半只脚滞空在悬崖边的迷途人一样，期待唤醒一个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自我放逐的人。

谢阮如他所愿，但片刻后她俯身靠过来，一错不错地盯着猫，像透过这具猫的本体看穿了他的灵魂。

她不笑的时候，相貌中凌厉的线条存在感倏然强了许多，眉梢眼尾都显得冷淡而疏离。

“我就当你答应了。”谢阮没头没尾地说，“以后我也只有你一只猫。”

周邂不是很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顺从地点点头，爪子拍在枕头上，示意谢阮躺下来睡觉。

床头灯被关掉，窗帘的一点缝隙消失不见，卧室里只有一人一猫规律的呼吸。

谢阮侧身把猫圈进怀里，将宽大的夏凉被严严实实地掖好，临睡前却忽然想起来有桩没做完的事。

她摸黑抽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微弱的屏幕光亮起，周小猫不安分地挪动了两下。

“乖乖。”谢阮放好手机，贴着猫耳朵低声哄它，“没事了，睡吧。”

黑猫果然不动了，周邂背后贴在谢阮胸前，此时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懈怠。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成了那醉倒温柔乡的恩客，半梦半醒的时候倚仗着这具小猫的躯体为非作歹，爪子拍到什么柔软的地方去。

幸好猫在晚上的精神尚可，不至于困得不知今夕何夕，但接近早晨六七点时，周邂还是没能抵挡住人类的本能，翘着四肢呼呼大睡去了。

他是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的，迷迷瞪瞪听见一段简短而模糊的对话。

黑猫睁开双眼，这才意识到是谢阮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而自己的前爪正好死不死地勾着她睡衣的领子。

宽松的圆领短袖被扯得略向下，猫脸直直地贴着那抹雪白而温热的肌肤。

周邂惊得胡须都跳了跳，在谢阮手下挣扎片刻，连滚带爬地翻出了被窝，团起来趴在另一只枕头上低头认错。

垂在身后的尾巴蓬开一撮毛，紧紧捂住身下的某个地方。

周邂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你可是一只成年猫啊！你这样是要被拉走绝育的啊！

谢阮倒不甚在意，她支起胳膊托着下巴笑了笑，“小色猫。”

周邂耷拉着脑袋，把头垂的更低了。

幸好响起的手机铃声成功吸引了谢阮的注意，她从床上爬起来，拿上手机往落地窗边走。

小猫挪了个屁股面壁思过，耳朵竖起来，别别扭扭地拧着身子朝不远处张望。

窗帘刷地一下拉开，大雨过后，阳光似乎更加纯粹，透亮的光线洒进来，和煦地围着谢阮轻轻裹了一圈。

“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