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

“哒哒，哒哒。”

有规律的噪声萦绕在耳畔，陈香末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随之规律地起伏着，目光所及之处，一只矫健的马蹄正活泼地踩扁一株泛黄的草。

她趴在一头通体雪白的马背上，牵着缰绳的那只手白皙肥硕。视线上移，对上了猪八戒布满褶皱的笑脸。

“小娘子，你醒啦。”他的声音中带着殷勤。

陈香末坐起身来，在现代她从未有机会骑马，没想到坐在马上这么高，一时有些晕眩。

走在前方的孙悟空和唐僧一齐回过头来，落在后面挑担的沙僧也好奇地望向她。就连她身下的白龙马，也艰难地折过脑袋。

被这么多双眼睛一起盯着，陈香末不由得结巴了：“我，我怎么，在这？”

她怎么混进取经队伍里了，还坐着属于唐僧的白龙马……？

想到这里，她立刻从马背上滑下来，走到孙悟空的身旁。

“姑娘不要惊慌，是哪吒将你暂时托于我照看。”孙悟空告诉她，哪吒说去去就回，让他务必保障她的安全。话毕，他顿了一会儿，又说：“还有，那日错抓了你，是俺老孙对不住。”

陈香末怔住了，她低下头，没有接话。

若是之前的她，定是会受宠若惊——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齐天大圣的道歉？

可现在，经过哪吒的事情，她已然对这些所谓的神话人物失去了滤镜。她当然当得了这声道歉，就因为他们的失误，她差点在玲珑宝塔里被生生冻死。

他们是高高在上，神通广大的神仙，可她陈香末的命也同样金贵。

她从前也太莽撞了，在现代看了这么多关于这些神话人物的传奇故事，便潜意识地以为，他们像书中、电视剧里所说的那样永远无私无欲，正义凌然，他们是不可能伤害她的。

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不是玉石做的死物雕像，他们有自己的所思所想，喜怒哀乐，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和欲望。

她又怎么能将回家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她想的很通透明白，可是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说不清的失落和委屈之情，她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当着旁边孙悟空的面哭出来。

“以后若是有用得着俺老孙的，尽管提出来，就当俺老孙向你赔个不是了。”

孙悟空的态度非常恳切，陈香末轻轻点一点头，表示接受。

正要悄悄擦去眼角涌出的泪花，手腕处却有种沉重的下坠感，她抬臂一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套了一只金色的小镯子。

而她分明清楚地记得，老鼠精的两只手均未佩戴任何饰物。

这金镯子光华灿灿，摸起来有种金属的沁凉，指尖触到凹凸之处，她仔细看去，那里纂刻着三道短横线。

镯身一圈共有八处纂刻着类似的图纹，陈香末认出，那是八卦图。

“哟。”孙悟空戏谑的声音响起：“他竟将自己的乾坤圈给了你。有老孙在还不放心？”

提到哪吒，陈香末便起了逆反心理——她才不要他的东西。

于是，她伸手便要将这乾坤圈捋下来。没想到，原本套在她手腕上显得大了一圈的镯子，突然缩小了好多，卡在手腕和手掌的连接处，怎么也弄不下来。

陈香末泄愤似的拼命去拔，那圈儿甚至是又小了一圈，紧紧地箍在她的手腕上，像长进肉里了似的。

她努力了好一会儿，手腕上的皮肤都折腾得通红，只得气喘吁吁地停下，那金箍儿却又鸡贼地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这下，她心中积攒的愤恨和委屈终于冲破了防线，彻底决堤了。

这个讨厌的东西自顾自地戴在她的手上，饶是她费尽全力也取不下来，还要这么一直挂在那嘲笑着她的无力。就像当时的她，被他压制得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拿走碎片，毁灭自己回家的希望。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现在的她还不是乖乖地被他安排，走在取经的队伍里，接受着孙悟空的保护？

这个混蛋！

她捂住脸，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了手心。

***

赤红的落日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以下，夜幕如纱笼罩，远处的山谷里升起淡紫色的暮霭。

走了一天的取经队伍打算在这荒郊野岭中过夜。

陈香末靠坐在树干旁，抱着双腿，试图聚拢一些暖气。

老鼠精的着装不要温度要风度，所以白天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她又重新买了一身稍厚的秋装，没想到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冷。

虽然说是根本不能蔽体的轻薄衣料，但也聊胜于无吧。

想到这里，她翻开随身携带的包袱，半透明的纱衣被拿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个物什滚落在草地上。

陈香末捡起那东西，那是一枚月牙形状的项链，暗红色的宝石在暮色的映照下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