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十）

楚行舟坐在马车内，等得有些心慌。

也不知师兄怎么待在楼里待了这么久，方才听见人声喧闹，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她掀起车帘的一角，正看见一名黑衣女子守在马车边。

她瞧着要比自己稍长几岁，但意外地娇小可爱，穿着这身夜行服很明显与她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楚行舟轻咳了一声：“那个……不知姑娘姓名怎么称呼？”

“大家都叫我展儿，我长你几岁，楚姑娘若是不嫌弃，也可唤我一声姐姐。”

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唇边小小的梨涡煞是惹眼。

“楚姑娘不必紧张，我是萧公子的下属，受他所托，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楚行舟道了声谢，又问道：“展儿姐姐，你和师兄是怎么认识的？”

展儿长叹一声：“说来话长了……”

话音未落，萧行彻从云倦楼里走了出来，朝展儿点点头，进了马车。

展儿执辔驾着马车往萧宅方向驶去。

“今天晚上白帝城不会太平，你先在我屋里将就一晚，明日我派人给你收拾一下隔壁的宅子，介时你就可以搬进去住了。”萧行彻按了按太阳穴，略带疲惫道。

“我睡你屋，那你睡哪？”

“我打地铺。”

“睡一间？”

“本来计划着你来白帝城的日子应该是十日后的，但没想到你提前到了，旁边的宅子也没来得及收拾，你不能就这么住进去。何况今晚危险，我担心你出事。”萧行彻解释说，“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我打地铺睡在你旁边，守着你。”

楚行舟瞄了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从云倦楼到萧宅这一炷香的工夫，他们二人坐在马车里相对默然。

楚行舟心中想着，为何在白帝城里遇见了师兄，便感觉他有几分陌生呢？或许是因为她离开了烟雨谷，见到的师兄也不再仅仅是烟雨谷里的二师兄那么简单了吧。

他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他在烟雨谷之外都会做些什么。若不是此次偶然在云倦楼遇见了他，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提起的。

可他为何要提呢，在他心中，他们仅仅是同门师兄妹，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谊。

一切只不过是她在自作多情罢了。

但她自己究竟还需要多久……才能释怀？

她心中郁闷纠结，一直到萧宅，还是寻不到答案。

萧行彻将楚行舟领到了屋内，点燃了一盏烛灯，随后便开始抱着被褥准备在地上打地铺。

楚行舟站在一旁，盯着他的后背发呆，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师兄，你今晚为何会出现在云倦楼？”

问题问出来她就后悔了，师兄是个男子，出现在云倦楼本该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肯定也不是去寻欢作乐的。她多次一问倒显得她耿耿于怀，十分矫情。楚行舟低下头，默默抠着自己的指甲缓解内心的尴尬。

萧行彻整理被褥的动作明显顿了顿，他回头，朝楚行舟半开玩笑道：“我还在想你一路上怎么这么安静，原来你在关心这件事啊。”

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吞吞吐吐道：“你……你不愿说就算了……”

昏黄的烛光笼络下来，模糊了他的面庞，平添几分柔和缱绻的色彩。他展言舒眉，兀自笑了，眼眸如玉石般润泽。他欲张口解释，但此时展儿敲了敲门，道：“公子，姑娘，热水备好了。”

“嗯。”萧行彻对楚行舟道，“你先沐浴吧。”

说罢，自己走出了房门，展儿为楚行舟备好热水后亦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夜晚总是万籁俱静的，所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少年人的敏锐直觉。萧行彻抬头，恰好看见一只黑影从百姓屋顶掠过。

“展儿，你让渠白追上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展儿领命。

楚行舟沐浴完之后，便在外间待着，里间隐隐约约传来水声，她站在书案旁，定睛看着桌上满满的纸稿。

最上面放着的是一篇苏东坡的《赤壁赋》，一行行挥洒自如，潇洒飘逸的字应当是萧行彻自己写的。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她忽而忆起，师兄自幼时便胸怀游历山水之志，他说“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之后每次回烟雨谷，他也总是会提起一路上所看见的虎斑霞绮。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白帝城呢，而且像是住了很久的样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

萧行彻沐浴完出来，见楚行舟捧着一份纸稿出神，他走至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她被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他。

萧行彻将手中的干布递给她道：“我今晚还要写奏章，你自己把头发擦干了便去睡吧。”

“哦﹑哦……”楚行舟接过，刚走了几步远，又想起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