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隐
我府下院,何能会来这塞外,跟人野合?
“太子,您醉了,您喝醉了。奴婢是春华,郑春华啊!”
郑春华的自报家门可怜又可笑,却似把尖刀扎了我一个透心凉。
过去五年,跟我求禅问道,绝爱断欲不同,太子流连花丛,仅礼部册封的侧福晋就娶了两个,不记名的妾侍通房从京师收到江南,压根不知收了凡几,总之东宫人丁兴旺,阿哥格格跟流水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出生、洗三、满月、百日、周岁。
我以为太子早已放下绮罗,没想全是假象——太子平日装得可真好啊!
偏我竟然都相信了。若不是现在亲眼所见,我怎能想到一个时辰前与我推杯换盏,把臂言欢的太子会跟皇阿玛的贵人苟且,忘情时叫的是我妾侍的闺名?
皇阿玛怕是也没想到吧?他倾半生心血养育的太子会染指他的后宫,跟他的宠姬搅和到一块儿。
皇阿玛一辈子都在规避太宗世祖为妇人失德的老路,没想年过天命,终还是为太子乱了后宫。
父子同牝这样的丑闻,比史书上的董卓与吕布,唐明皇与李瑁也不差什么了。
庆幸的是我没有成为我大清的吕布李瑁,绮罗也不是貂蝉贵妃。这都要归结为康熙四十二年冬,我的当机立断。
所以从今往后,我再没什么好疑虑的了。绮罗就是祸水,倾国妖姬,我处置她是为我大清江山,一片公心……
“畜生!”胤祥低咒一声,大步流星地奔声音过去。
“砰”,胤祥一拳砸在太子脸上,太子哎呦一声栽倒在地。
郑春华受到惊吓,“啊”一嗓子跟唱戏似的叫出了平生最高音,惊得林子里栖息的飞鸟扑棱棱全上了天,呱噪一片。
仰望头顶飞鸟的四散逃逸,我恍然回神——事情闹大了,巡营侍卫转瞬即至。
十三弟领的前锋营巡查队就在林子外面不远处。
这要是闯进来见到太子跟郑春华的丑事,人多口杂的,张扬出去,不说皇阿玛、太子名誉扫地,就是我跟十三弟,也没得一个好。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胳膊折了得折在袖子里”。各方利益权衡都当压下此事。环顾四周,胤祥扑向太子挥拳还打,太子抬手架住呵斥:“干什么,老十三?”
文德馨闻声而来,胤祥呼喊心腹:“武大忠!”
武大忠飞身拦住了文德馨……
在场的除了太子跟十三弟,就只,我目光转向地上的郑春华,一把提起:“闭嘴!”
郑春华终于闭上了嘴。
“走!”
不由分说,我拉着郑春华飞奔。
自古“抓贼抓脏,捉奸捉双”。只要我扯走郑春华这个祸害,不落人眼实,太子酒后和十三弟几下打闹,实无关甚要紧。
至于再见面时的尴尬,呵,过去五年都各怀鬼胎的过来了,想必也不会更难堪。
“爷,这边!”高无庸追上来引着我避开围拢过来的灯笼火把,跑出林子。
脚不停歇地跑进另一片树林,不说郑春华如何,就是我也是心脏砰砰,血涌咽喉。丢下郑春华,入目她的衣裳不整,我转过了眼睛。
郑春华手忙脚乱地整理穿戴。
许是天冷的缘故,郑春华的银鼠皮褂子都在身上,鞋袜也有。
回首身后白霜地,不知道是不是跑了长路鞋粉洒光了的缘故,倒是干净无痕。
不过两片林子挨的近,仔细看能看出人奔跑时留下的步印。
此地亦不宜久留。
“你原本打算怎么回去?”
望着前方包抄过来的扇形火光,我问郑春华。
郑春华喃喃道:“这个布城宫帐有些缝隙。”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塞外行宫地方有限,宫人护卫都住营帐,门禁原不似京城宫墙那般严密。
我只要把郑春华领出这片荒原就好。
解下自己的披风,罩在郑春华身上星光下尤熠熠生辉的金红刻丝宫锦面的银鼠皮袍上,我冷声告诫:“不想死,就藏好!”
郑春华裹紧了斗篷。
摸帕子擦净鼻洼鬓角的热汗,我稳稳心神,告诉:“跟上!”
迈步往前方火扇的边沿走去。
做为兼管刑部的阿哥,我人前少有辞色,是出了名的“冷面王”,更有甚者背后叫我“四阎王”。
一般奴才瞧见我都会主动避开,更别说上前盘问了。
确切说,我不查问他们,他们就该偷笑了。
现在进宫我只要避开同来围场的大哥、三哥、十四弟等兄弟,不迎面撞上就行,其他岗哨都不足为虑。
一路行来,遇到三拨侍卫,都是远远请个安,即让出了道,没一个多话。
“四贝勒,前面就到了!”郑春华低声告诉。
我停下脚:“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