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突厥
苍鹰伸展羽翼掠过天穹,鸟鸣仿佛奏响了回归的号角,在重重山脉间回荡。终年不化的积雪包裹住山峰顶端,在湛蓝幕布上落下纯洁的白色,让婉颜想起了高原上的圣洁经幡。马蹄和布鞋踏在草地上发出沙沙响声,泛黄的枯枝落叶铺陈一地,夹杂着殷红枫叶,于广袤草原上绘就壮丽画卷。
“要进入王庭了!”大皇子在队伍最前面勒马朝身后喊道,“图纳将军,你一直和叔父保持书信联络,近日可有收到叔父的指令,说我们进入王庭后该如何安置这些战利品?”
“回殿下,”图纳在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抱拳,“东可汗让我们先带着缴获的奴隶和物资回可汗王帐,大汗早已设好宴席为殿下您庆功。”
“不敢当,不敢当。”大皇子朝图纳笑了几声,“我可不敢抢功,这次能有这么丰富的收获全靠将军您的英勇果断,回王帐后我可要和父汗好好澄清!”
图纳也豪爽地哈哈大笑,婉颜却没在他眼底瞧见一丝笑意。她兀自摇摇头,腹诽这两人演戏不见得比宇文邕和宇文护差。
想到这里,她又瞄了身旁的宇文邕一眼,后者也默契地看了看她。他们现在都在奴隶的队伍里,手和脚被捆上了镣铐,由突厥兵在旁边守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为了消减图纳的警惕,大皇子对外说婉颜是他一眼看上的奴隶,准备带回自己的营帐。而经过他和宇文邕的谈话后,发现这中原人谈吐出众,又善于下棋,他想要向中原人学习象棋,便打算把这中原人也留下。至于剩下的奴隶,他会象征性地带走一些,其余的都会留给图纳。
历史上宇文邕酷爱象棋,还组织庾信、王褒等文臣编纂了《象经》一书,没想到在这里她就能亲眼看到他的棋艺了,说不定还能趁机学学象棋这个她一直觉得很高大上又总是望而却步的东西。
在大皇子提出这个说辞时,她曾十分疑惑,思索着如果宇文邕一直棋艺精湛的话,岂不是很容易被宇文护看出来他已到了突厥。但一想到他们上突厥兵板车时的事,忽然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东可汗早起疑心的话,必然会料到大皇子带回来的可疑中原人只可能是周国皇帝。他们这番说辞,也不过是面子上做做功夫,糊弄老可汗和其他不知情的人罢了,然而参与其中的人,心里却澄如明镜。
但她却是其中变量,这也是宇文邕和大皇子都看重的一个关键——无论是宇文护还是东可汗,都不会想到她这个穿越来的现代人会和宇文邕一起被掳到突厥。既然如此,大皇子在众人面前说她是什么身份,她便真的就是什么身份,这样投在她身上的目光会更少些,相应的,她也更方便开展一些行动。
忽然踩到石子,婉颜猛地一个踉跄,思绪被拉了回来,却也差点摔倒在地上。等好不容易平衡住自己,结果又没注意脚上的镣铐,铁链因脚步凌乱而绞成团,宇文邕在一旁注意到,刚伸手去接她,但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她没稳住,膝盖堪堪落到了黄叶上。
“嘶……”婉颜膝盖生疼,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还好吗?”宇文邕俯身关切道,双手攀住她的肩膀准备把她扶起来。
“没事,没事……”婉颜撑起笑容看他,“就是自己走路不小心,不碍事。”
他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突厥兵却见他们二人交头接耳,又停在原地不走,心生烦躁,操起环首刀就准备横过来。只听大皇子喊了一声,那突厥兵方又讪讪收手。
“李婉颜!”
大皇子骑马到她面前,直接用手中铁剑砍断了婉颜手脚上的镣铐,又把她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上了马:“你这女人慢吞吞的,还不如跟我一起走。”
“……”她一时语塞,扭过头去,“谢谢大皇子……但我真的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有人这么着急想和我撇清关系,是生怕图纳将军看不出我在骗他吗?”大皇子笑眯眯道。
“……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马背上多带个女人算什么麻烦!”他爽朗一笑,婉颜通过后背感觉到他笑得胸腔都在震动,“你也太小看我们草原男人了。”
“……”
婉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回家了,大皇子表现出不一般的高兴,居然在这里和她打趣起来。
他又不是不知道一回王庭就要面对可汗的宴会,这将是他们在突厥面临的第一次考验啊……
她不打算和大皇子继续斗嘴,只是回头看了眼宇文邕,后者仍然在队伍里走着,朝她张了张唇,好像在说不用担心他。
……这大皇子也真是心大,婉颜在心里默默抹了一把汗。他居然就这么放着周国皇帝被镣铐锁着走,难道不怕宇文邕日后报复吗……虽然宇文邕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了。
除了上次身陷险境时宇文邕倒在她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亲人以外的男人靠这么近。婉颜浑身不自在地坐在马上,竭力想要保持和大皇子的距离,结果不知是他故意还是马儿踩到了小石子,马身往前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