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集

如今大陈朝拿下了江山，天下初定，新皇帝是个苦出身，从小受到贪官酷吏磋磨，所以御下极严，这王朝还算风清气正。

申时，云姒华带着薛二娘子出丝织坊，姑嫂两个人再次来到常市，常市每日开市。永安附近几村入城售卖都要来此，所以集市能从清晨喧哗到天黑罢市，里头所卖货物也相当齐全。

“豆花，豆花咯——”

“热气腾腾的桃花烧麦，小娘子，天冷来一笼吃吃？”

“糖油果子刚炸出锅的，热乎着呢！”

冬天人们就是本能地想要囤积各种热量，食物的香味混合着，盛放食物的锅碗，上头氤氲着滚滚的白烟，在清寒的天气里格外诱人。尤其是糖油果子，摊主用大笊篱捞起满当当金灿灿十几个糯米圆团子，外蓬松内馅酥软，蘸上浓郁如岩浆的红糖汤汁……

姑嫂两个脚步顿了顿。默契地吞了口口水。

薛二娘子认得摊档木板面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每份十文”，在心中算了笔账：她的胃口吃十文，嫂子也得吃十文，三娘再来十文，还有那俩小的合起来再吃十文，这就是四十文！

四十文啊！！！

家里买完粮食，拢共就只剩下云姒华卖绸缎这800文，以现在木炭的价格，他们想囤积整个冬天的炭，这八百文怎么着也得花去一半，这不还得买布做冬衣？

实在没她那40文的余钱。

对零食的渴望，最终败给作为长姐的责任，薛二娘子拉拉云姒华的衣袖：“嫂子，我们走吧。”

云姒华目光也只不过多在摊档上停留了片刻，看到街市里的卖炭车，拉着薛二娘子道：“再转转。”

薛二娘子懵懵懂懂跟着她走：“喔，好的。”

逛街是许多女子铭刻于本能的爱好，买不买没关系，哪怕到旁边瞧一瞧看一看，都能过足了眼瘾。

所以云姒华拉着薛二娘子整条街闲转，走走停停，半晌之后，姑嫂两人再度回到原地。

云姒华不时瞟过那辆卖炭车，冬季生意不错，守摊老翁面前有五六个大麻袋，他挑起杆木秤招呼顾客。

但云姒华脚步顿住，仔细打量那老翁的炭，大块的木炭已经被买走了。

薛二娘子：“嫂子，咱们不逛啦？”

“再看看。”

大块炭是给殷实府邸准备的，稍小些的成型的炭，也有买主。直到那几个口袋都瘪了，卖木炭的老汉即将收摊。

云姒华这才上前，将老人装货品的板车拦住：“老翁等等！”

卖炭翁：“？”

黑漆漆的板车稍作停顿。

云姒华开门见山，话却说得半真半假：“我跟妹妹在进县城的官道开了个茶棚，阿翁这碎炭可卖么？”

老翁抬起皱纹满布的脸，眼睛里闪过丝喜色。

其实小块炭燃烧时接触空气面积大，反而不容易浪费。然而毕竟中用不中看，碎炭根本卖不上价，有钱人家不屑，所以云姒华这主动提出要买碎炭煮茶的，茶炉很小，这倒是算物尽其用：“你出个价。”

云姒华比出两根手指：“就二十文钱怎样？”

二、二十文！？

薛二娘子差点儿把舌头咬断，她可分明看见刚才那些人二十文钱银丝炭最多挑上几块，她嫂子抄底价二十文钱就要把人家整车碎炭包圆。

卖炭翁当然也很惊讶，这杀价杀得太狠，卖炭翁在二上又多出两根指头：“四十文。”

薛二娘子心说：可以了大嫂，四十文咱出得起。

然而云姒华又道：“三十吧阿翁，这市集上家里开茶棚的也不多，你这炭平白推回去，占着车，换不了钱，还累着您老的筋骨，何况您家里也用不着，恐怕这碎炭还有许多吧。”

卖炭翁略微沉默，有三四个弹指的工夫，卖炭翁才道：“三十八个钱。”

云姒华：“好嘞阿翁！”又唤薛二娘子：“妹子，搬走。”

小童工薛二娘子满脸愕然，预期目标是好几百文，结果她嫂子就拿三十八钱买了满满一大兜子碎炭，拎在手里沉甸甸稀里哗啦的。

云姒华手里也提溜了一袋。

再路过糖油果子摊档时，云姒华的底气十足，微笑对薛二娘子道：“咱们去买五份。”

“我没听错吧，嫂子？买五份？”薛二娘子瞪圆了眼睛。

云姒华点头：“对啊，否则是你不吃，还是不让我吃？”

“那肯定是得让嫂子先吃的……”薛二娘子求生欲满满，这是在炭火方面省下了钱，所以才能打打牙祭，薛二娘子真诚道，“嫂子好厉害。”以后就跟嫂子混了。

糖油果子递上来。

此时没有打包盒，糖油果子用细竹签扎成串，底下垫着洗干净的荷叶，糖油果子的酱红撞上荷叶的深绿，呈现出愈发令人食指大动的颜色。

“小心点吃，这东西糯米心，里面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