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上）

贵妃每日除了教棠樱认字女红，还言传身教，教她识人辨人，为人处事的道理，自问便是十阿哥小时候都不曾叫她这般劳心费力。

不知不觉进了五月，初一开始各宫张罗起过端阳节，永寿宫也依着习俗门悬艾草菖蒲，张贴天师灵符。

棠樱换上一身带老虎图案的衣服鞋子，头上戴着艾虎，寓意借虎驱邪，贵妃更亲自以雄黄酒在她额头上写了个‘王’字，忍不住逗她：“好一只‘胭脂虎’。”又引得采蘋等人一阵打趣。

初四康熙依例赐下粽子、扇子、清茶、艾草香囊，紫金锭等物。

旁的倒在其次，那些粽子做的实在精巧，除了常见的三角四角的，还有塔型的、马蹄型的、小的如指甲盖儿，串成一串的，更有编成莲蓬样的。

粽子馅也各不相同，集南北大成，有蜜枣的、豆沙的、火腿的、板栗的等等。

棠樱突发奇想就好奇到底有几种馅，哪种最好吃，不管大小一连拆了十几个全都叫她吃了，贵妃知道了惊得够呛，直说粽子本就难克化，小孩子脾胃又弱怕是要积食。

喂她吃了许多消食丸，又叫小宫女引着她满宫跑，可到了晚间棠樱还是闹着肚子难受，隐隐的还有些发热。

贵妃瞧着棠樱躺在那病恹恹的，小脸蜡黄，早没了往日的伶俐，又心疼又生气，往身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佯怒道：“可长了记性没？还敢不敢胡吃海塞了？”

棠樱委屈巴巴撅着嘴，声如蚊蚋，“再也不敢了。”

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就没这么幸运了，挨了一顿数落不说，还齐齐被罚跪三个时辰。宫女们虽是包衣出身的奴才，可祖上都是立过从龙之功的，这紫禁城的规矩不兴对宫女动刑，犯了错罚个跪反而稀松平常。

被罚的宫女们，只有若芙是靠着棠樱出头的，平日伺候的最殷勤，也最为倚重。如今挨了罚，那几个就有些埋怨若芙服侍的不周到，才牵累了大家，她们又是上三旗出身的包衣，一向瞧不起汉军旗的。

三个时辰一到彼此相携着回到排房住处，只有若芙落单，一瘸一拐强挨着走到门前，房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她又不敢叫门，天刚蒙蒙亮实在没有旁的去处，只好忍痛一步步又蹭到正殿去。

棠樱正昏睡着，只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覆在额头上，迷迷糊糊睁开眼，若芙正收拾着屋子，只是腿脚不大利索。

见她醒了，若芙倒了杯温水端过来，“格格渴不渴？喝口水润润？”就着手，棠樱喝了两口。

“时候还早，格格再睡一会儿吧。”若芙掖了掖被角。

“肚子胀得很，也睡不踏实。”

“奴婢给格格揉一揉吧，顺过了气能好些。”若芙手伸进被子里，轻轻给她揉腹，棠樱果然舒服多了。

“姐姐的腿，伤的如何。”

若芙忍着疼一点点挽起裤脚，膝盖处一片青紫瘀红，肿得老高。棠樱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若芙苦笑一声，旁人都有帮着打掩护递跪垫的，只有她是结结实实在石板上跪了一宿。

棠樱心里倒过意不去，“都是我不好，一时贪嘴，自己遭罪，还连累了姐姐。”说着掉下眼泪。

若芙手忙脚乱给她擦着，“格格说的，折煞奴婢了，分明是奴婢失职，没有看护好您，贵主还能留着奴婢已是开恩了。”

初五按祖制皇帝要在乾清宫宴请宗室群臣，后宫之中按例也有宴饮，依旧摆在慈宁宫。

自清兵入关，慈宁宫一直是孝庄太皇太后的居所，她去世之后，皇太后不敢比肩，另居宁寿宫，慈宁宫就此空置，只是逢年过节仍在此地设宴，因没有皇后，由皇太后亲自主持延请后宫诸妃、宗室女眷。

宫里过节自是礼仪繁杂，贵妃一早起来就开始装扮上，先是沐浴兰汤，再由人伺候着梳头，戴的钗环首饰也是有讲究的，要戴五毒簪、艾草簪，就连佩戴的荷包也是五毒图案的，等穿好吉服袍、吉服卦、高高的花盆底，还不等出门，贵妃已觉得浑身僵硬，累得慌了。

临出门还惦记着棠樱，采蘋亲自去瞅了一眼，回来说了几句悄悄话，贵妃抿嘴笑了，“她倒是个忠的，那百宝丹活血化淤有奇效，赏她一瓶。”采蘋交代一声，自己扶着贵妃出了门。

慈宁宫离得也不远，时候也还早，贵妃没有传轿撵，而是领着一行人缓步慢行。走到半路正好遇见御驾从慈宁宫出来，贵妃猜度必是皇帝已亲奉皇太后先到了。不慌不忙地带着人跪到墙根，静等圣驾过去。

梁九功一路小跑过来扶起了贵妃，这会儿御撵也已到了跟前，康熙身穿蓝棉纱袍，红青棉纱绣二色金龙褂，头上戴着插了艾草尖儿的朝冠，难得寒暄了几句，“贵妃的气色看着还好。”

贵妃头低了低，“拖皇上的福。”

“过些时日，贵妃就带着那丫头到畅春园伴驾吧，朕再找你说话。”只说了这一句，康熙抬抬手，圣驾稳稳当当地仍往乾清宫方向去了。

待康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