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琴
贵妃喝了一口茶便放下了,“她虽不是本宫生养的,可终究喊本宫一声‘额娘’,可怜见的,都说女怕嫁错郎,若有差池,日后该如何是好。”
“都是主子心慈,这才事事忧虑到了。”采蘋一边轻轻打着扇子,一边用言语解劝,“可再不受宠,到底是公主,金枝玉叶,哪里会受那样的委屈。”
“不过三公主的确懦弱了一些,这也难怪,亲额娘不过是个贵人,自保尚且艰难,对女儿只怕有心无力,教养嬷嬷再好,能教的也有限,都说什么将带什么兵,您只瞧瞧小格格,初来时也未见得多出众,再看现在,越来越有主子您的风范气度了。”
提起棠樱,贵妃心满意足地笑了,方才那点悲悯之心也随之烟消云散,“那孩子人呢,怎么不见她到跟前来?”
采蘋笑得无奈,“格格见天哪里得闲,早早就被七公主派人请去了。”
贵妃听说,不由苦笑:“这孩子倒成了给德妃养的了,日日这么着快连一个人影儿也摸不着了。”
却说七公主与棠樱两个手挽手一起去探望三公主,一向好脾气的七公主不知今日怎么了,耷拉着脸,不苟言笑,只许随侍的嬷嬷宫女太监们远远跟着。
棠樱察言观色也不知何故,忍不住猜度一二。
“可是嬷嬷不好,又在德主子跟前嚼舌根了?”
七公主摇摇头。
“这般心烦气燥,难道是中了暑气?”
七公主仍是摇头。
棠樱从荷包里翻出个小巧的玻璃手镜,赌气塞在她手里,“您瞧瞧自个儿,这副模样待会儿怎好见三公主呢,去寻仇不成?”
说得七公主嗤的一笑,“我正是为了三姐姐的缘故,虽说一向与三姐姐也不算多好,可到底是自家姐妹。这姐姐出嫁和娶嫂子进门,心情可是真不一样。”
“而且我听见额娘她们说…”七公主左右瞄了瞄,“三姐夫家并不是正经的黄金家族血脉,从前与我们也未有嫁娶,脾气秉性一概不知,倘若是个暴戾急躁的,有个口角争执,伤了三姐姐可怎么好。”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越说越没边了,棠樱自然没往心里去,“七公主说笑了,凭他怎么厉害,还敢对公主拳脚相加嘛。”
“天高地远的,真挨了欺负跟谁说去呢。”七公主心头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狐兔之悲,叹息一声,“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背井离乡,远离父母亲人,就更惆怅了,真情愿永远别长大。”
棠樱最听不得这些丧气话,一把捂了她的嘴,啐了几口,“七公主再胡说八道,不等嬷嬷去说,我就要先去德主子那告一状了。”
七公主这才住了口,默默又走了一段路,棠樱倒想起掏出一方手帕献宝,喜滋滋的说:“这是特意为公主绣的,您且瞧瞧可喜欢。”
帕子倒不是稀罕物,难得的是帕子上绣着两朵合欢花,栩栩如生。
“我听说公主的闺名正是这两个字,留心观察了许久,也不知绣的像不像。”
“像,像,倒像是拓印上的,难得你这分心思。”七公主捧着手帕赞不绝口,又有些自惭形秽,“还是你心灵手巧,才学女红几日,已是有模有样,不像我,昨儿老十四看我绣的鸳鸯,非说是野鸭子,气得我又跟他吵闹一场,本想着为三姐姐尽点心意,倒拿不出手了。”
棠樱拿手帕子握着嘴,咯咯的笑起来,“只怕十四爷是故意气您呢,他的话可做不得真,您若喜欢,赶明儿另替您绣个合欢花的香袋儿如何?”
“那敢情好。”
一面说,一面走,抄着近路到了未名居门前,廊下守着一溜嬷嬷宫女小太监,可不止三公主的人,还有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随从,七公主扫了一眼心里有数,笑向棠樱说:“咱们来的倒是不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