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
夏侯曦现在很生气,饶是口中吃着冰爽的樱桃酥山,也丝毫浇灭不了她心中的火。
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驸马长得尖嘴猴腮的,宠爱夫人又怎样,这样的男人送她她都不要。
想起自己的驸马英俊温润,是云京出了名的大才子,还活着的时候,那大驸马连他一根脚趾头都比不过。
可惜他现在死了。
害,这个短命鬼。
夏侯曦一口将四颗樱桃塞进嘴里,带着怒气,将口中的樱桃咬的嘎吱响。
陆今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夏侯曦大张着嘴,嘴角流着一道红色的汁液,活像一个吃小孩的女鬼。
见着他,夏侯曦像是点燃了爆竹一般,怒气冲冲道:“你死哪儿去了?”
陆今安有些不理解她为何变脸变得这么快,明明今天中午进宫前还是高高兴兴的,待他……也好。
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奴晚上在房间里练字。”不仅是要练他的名字,教书的先生还让他今夜记好一些简单日常的汉字。
夏侯曦朝他伸手:“拿来我看看。”
在嘉宁院的侍卫去传他来见公主时,他就做好了被提前检查的准备。因着这时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他自以为字写的最端正的纸递给了夏侯曦。
夏侯曦接过一看,白眼都懒得翻了,径直将那张纸扔到了地上。
“我那三岁的侄子写的字都比你好看,你瞧瞧你自己写的是什么东西,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你还要多久才能练好。你连自己名字都写得七歪八扭的,还指望你能干什么。下等贱奴就是下等贱奴,终究上不得台面。”
夏侯曦此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她也丝毫不觉得这样羞辱他有什么错处。他本来就是个玩物,是给她消遣用的。她高兴时可以夸夸他,她生气恼怒时他便要承她的骂。
她所有的情绪,他都要一一受着。
但这样一番痛骂之后,郁结在心中那股又恼怒他人,又悲悯自己的气也不见消散。
夏侯曦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陆今安,她又道:“我困了,你今晚给我守夜,就守在房间门口。”
不就是个男人吗?她这里就有一个,还是绝色的。
见陆今安沉默,夏侯曦依旧不饶人,“哑了是吧。”
陆今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听言,艰难地回了个字:“是。”
夏天夜里燥热闷人,因着嘉宁院里还种有许多花花草草,因此也有一些蚊虫飞来飞去。
陆今安静静地站在隔扇门的一侧,脑中还回旋着刚刚夏侯曦轻蔑的话。
他从来没有受过他人这样的骂。
幼时在家时,他会等在田边给父母端茶递水,村里人见到他都夸他懂事孝顺。长大了些,他下地耕种,靠着体力和些许的智慧,他种的田收获最为丰硕。就连一年前卖身进了府,他也因为勤劳能干,被其他奴仆夸口赞叹。
可怎么到了她这里,他就好像一无是处呢?
陆今安听到里面不断翻来覆去的声音,猜想她还没睡着。她都躺床上一个时辰了,竟还没入睡。她也会有烦恼的吗?不管她有没有烦恼,她都是惯会折腾人的。
“今安,涂些药膏吧,这药膏能驱蚊。”
一道女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讲话的人他认识,是她的贴身侍女若紫。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才发现不知不觉手上已经被蚊虫叮咬了好几个包。
经她一提醒,陆今安这才感觉到痒意。道了一声谢后,他将药膏接了过来。
“今晚公主讲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公主生气时就会这样乱讲话的,但是这不是她的真心话。”
陆今安笑了一下,只是这笑不达眼底。她当着众人的面这样羞辱他,他又何尝不会感到屈辱。她让人教他读书写字,不过是想在他身上寻些乐子罢了。外人道公主指明要他伺候,从此他定能平步青云,其实她分明是将他当成了一个玩物。
玩物而已,动辄打骂也是正常之事。
“无事,公主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下等贱奴。”
口上虽是这么说,但陆今安心中感到厌恶至极。
生平第一次,他恨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
……
夜色寂人,仿若所有的孤独在夜晚都会无限放大,钻进五脏六腑里啃噬着人心。
夏侯曦顶着两个黑眼圈愣愣地看着帐顶。驸马与她成亲,和她同眠,讨她欢心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这死了的人就是不一样,以前活着没觉得他有多好,偏偏他死了,她又念起他来。
同一件事,就拿他睡觉喜欢翻身来说吧。以前她格外讨厌他这点,嫌他动来动去扰了她的好梦。可现在,她又觉得翻身好啊,这样她的床就不会这么孤寂了。
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