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癫
夏侯曦后知后觉地落下泪后,忙垂头去拂拭,她一向要强,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软弱现于人前。刚刚那一滴泪是不受她控制而流下的,实非她本意。
幸而众人落于宋允霁身后,并没看清夏侯曦的失态,然宋允霁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竭力克制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心,她已嫁为人妇,在这样的场合,随心所欲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想着靠近她一些:“怎么啦?”
夏侯曦拭完泪,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朝后面的男子道:“我们走。”
宋允霁皱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以往见到他时的撒娇和亲昵。刚刚看他的那一眼,竟是冷淡得犹如冬日屋檐上结成的冰,每一滴融化的水滴下,都能增添一分寒意。
巳正,太阳沿着空中的无形阶梯又往上爬上了一些,金黄的阳光穿过万里,洒满了整个赛马场。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参加者需要携带一名奴仆同时参加比赛,赛马场上设有跨栏,倒刺等障碍物,两人需要骑马越过,沿途两人分别需要骑射十个靶,最后最快到达终点且射中的靶数最多的一队获胜。
夏侯曦牵着荣玉,看着赛马场上先她前面上场的朝阳,脸上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说实话,朝阳像是在过家家一样。她的男奴表现是不错,但她实实在在是拖了后腿。
夏侯曦看到此处,更觉信心倍增。她亲昵地抚摸着荣玉的头,凑到它耳边小声道:“荣玉乖,待会儿你就放开马蹄跑,不用顾虑什么知道吗?你的主人我啊强得很,你我主仆联手,必叫她们看怕了去。”
荣玉从鼻腔里哼哼两声,撅了两下蹄以作回应。越影听了,也学模学样跟着做。
夏侯曦往旁边看去,就见牵着越影的陆今安目视前方,眼含坚定,完全不似其他王公贵胄带着的奴仆那般左顾右盼,紧张不安。
夏侯曦扬扬下巴问道:“你没紧张或是不舒服吧?”
陆今安的目光淡淡地从前方那个身份尊贵的男人身上移开,侧头看向夏侯曦。
“没有。”
“那就好,好好表现啊,今日我可是要在女眷中得头彩的,别给我整个第二第三出来,我会不高兴。”
“好。”
“咚咚咚”,锣声敲响,到夏侯曦陆今安上场。
夏侯曦利落翻身上马,对陆今安道:“你若可以,只管骑到我前头去。记住,我们是一起的。”
她刚刚看前头比赛的队伍,大多奴仆碍于身份差距,不敢越过主子前头去。如此一来,纵使奴仆骑射俱佳,都不能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陆今安听到“我们是一起的”这句话时,心跳漏了一拍。他捏紧手中的缰绳,郑重点头。
从现如今场上的比赛情况来看,那些身份尊贵娇滴滴的女眷和夏侯曦压根不是处于同一个水平。也就是说,夏侯曦赢她们绰绰有余,唯一的变数在他那里。只要他能在众多奴仆中赢得第一,那他们就能夺冠。
他不能让她失望,这是平生第一次陆今安如此迫切地想要赢。
随着铜锣再次敲响,荣玉和越影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天穹,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追风逐日,身后的尘土漫天飞扬。
夏侯曦纵马驰骋在草地上,心情明朗,刚刚见到宋允霁后还略显沉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陆今安比她骑得更快些,眼下马上就要到射靶的区域了。
夏侯曦夹紧马腹,轻松连续跃过前方的两个障碍后,她欲要伸手往后背的弓囊取弓。
就在这时,荣玉突然仰起头来,激烈朝天嘶嚎一声,紧接着,像是疯了一样,以一种不受控的速度奔袭而去。
不好。
耳边的狂风在拍打着夏侯曦的耳膜,她紧紧地抓住缰绳,但是马的速度过快,所有从她眼前而过的东西都成了一道幻影,她整个人被马颠得快要被抛落在地。
“荣玉,停下来。”
艰难之际,她仍不放弃,冒险地松开一只抓着缰绳的手,手指大拇指和食指相掐,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试图用最后的努力来唤醒疯癫的马匹。
这口哨是以前夏侯曦训练荣玉时时常会吹的,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现在,她只能把希望寄于这声口哨了。
然而,荣玉听到尖锐的口哨声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像是被灌入了一碗兴奋的药,以暴烈的姿势在草场上撒蹄狂奔。
夏侯曦的体力已经被耗尽,那只吹口哨的手已经无力再去抓紧缰绳。天上的太阳开始褪去金黄的光芒,一圈圈黑暗将她笼罩。
这样摔下去,她就算保住了命,也会残废吧,还有她那张美丽的脸蛋,会不会从此变成丑八怪?
她闭上眼,自暴自弃地想。
她感到自己就快要和黄土来个狠狠的亲密接触时,一只有力的臂膀搂过她的腰,坚实的力量将她快要坠落的身子扶起,下一瞬,她就被带到了另一匹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