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话重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陆临渊仿佛误入了保健品诈骗现场,眼睁睁看着“冯姐”从一开始的顾虑重重,到放下戒备,再到拉着薛兰泽的手,亲亲热热地交谈起来。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明白薛大律师是怎么年纪轻轻就混到如今的地位——不说别的,单是这份忽悠人……沟通的技巧,就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离开包建白的住所时,薛兰泽前一分钟还喜笑颜开、殷勤周到,后一分钟远离了冯姐的视线,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颊,瞬间换了脸色:“妈呀,笑得我脸都僵了。”
陆临渊:“……”
这份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能耐,也让一般人望尘莫及。
陆支队眼不见为净地别开头,就听薛兰泽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刚才听了半天,都听出什么来了?”
陆临渊心头微微一动,意识到薛律师的“随堂测验时间”又到了。
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考量,陆支队很配合地回答道:“信息不少。首先,包建白收养钱思颖的目的是什么姑且不论,不过按照冯女士的说法,钱家母女这些年确实从包建白手里拿到不少好处……钱思颖在临江戏剧学院的入学名额,钱英在茗笙会所的工作,都是包建白帮忙安排的。还有,如果冯女士说的是真的,这对母女每个月都能从包建白手里拿到为数不少的零花钱。”
薛兰泽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此外,根据冯女士的证词,钱思颖所谓的‘自己被包建白限制人身自由’的说法并不成立,”陆临渊沉吟道,“至少,她上学的自由是不受限制的,有时连周末都不回包家。而且,从冯女士的反应来看,钱思颖的‘夜不归宿’应该是有原因的。”
薛兰泽回想起一刻钟前,在包建白虽然凌乱却极尽奢华的客厅里,冯春朋提到钱思颖时,脸上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她说包先生对她不轨,切,我听了就好笑,仿佛她是什么正经人似的,”面相消瘦的中年女人扁了扁嘴,深如刀刻的法令纹绷紧了,显出几分近乎刻薄的尖酸相,“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别让我说出来……她有时周末也不回包家,是干什么去了?包先生带她去私人酒会,她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是给谁看?哼,攀高枝攀不上,是她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
“冯春朋提起钱思颖时的反应和语气都是真心实意的,”薛兰泽说,“她是真的看不上钱思颖,也是真的认为钱思颖指控包建白是反咬一口。不过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的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钱思颖‘夜不归宿’到底是去见谁了?”
如果他们对包建白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一个控制欲和占有欲极强,甚至存在自我主义想法的人,那他绝不会容忍自己豢养的“宠物”脱离控制,更没法接受自以为拿捏在手心里的宠物居然背着自己搭上别的“高枝”。
除非……这个“高枝”是连包建白都要赔笑献殷勤,不敢轻易得罪的人。
“冯女士方才提到过,钱思颖有几次夜不归宿,包建白却连问都没问一声,显然是心中有数。甚至存在着一种可能——钱思颖‘攀高枝’的行为是包建白默许乃至授意的,”陆临渊低声说,“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包建白异乎寻常的平静。”
“可惜包建白已经死了,”薛兰泽叹了口气,“而钱思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我们说真话,想从她嘴里撬出实情,不比训练母猪上树简单。”
陆临渊:“是吗?我还以为薛律早就胸有成竹了。”
不知是薛兰泽想多了还是怎的,她总觉得自己从陆支队的话里话外中听出某种隐而未发的讥诮意味。
于是她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一挑眉:“陆队是从哪看出来的?”
陆临渊两只手插在衣兜里,抬头望向浓云密布的天空,须臾淡淡道:“薛律方才问冯女士,包建白名下有没有一辆黑色飞驰,应该不是无的放矢吧?”
薛兰泽:“……”
她之前在明华医院撞见风篁,无意中得知钱思颖曾被一辆黑色飞驰接走过,刚才突然想起,随口试探了两句。没想到冯春朋一口否认,而且非常肯定地说,包建白名下豪车不少,就是没有一辆黑色飞驰。
薛兰泽原本没上心,听了她的回答,倒是留了三分意,正琢磨着从哪下手查,不料被陆临渊突然点破,一时居然有点措手不及。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端出自己最吊儿郎当的一面,若无其事道:“我就随口一问,你怎么这么会把握重点?”
“因为从我和薛律认识以来,你虽然时常犯话痨的毛病,却没有一句废话,”陆临渊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我猜,你方才特意提到这辆黑色飞驰,应该是有自己的用意。”
薛兰泽经常猜度别人的心思,而且往往一猜一个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自己乐意被人看穿。有那么一刹那间,薛兰泽心里泛起微妙的抵触,就要将陆临渊推到安全线以外。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