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顾如意帮忙一起整理好桌子,站在窗前望着茫茫夜空呆了半天,赶在哈日查盖哈日查盖出来前闪身进了卫生间。
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她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而后曲起腿,用双手环抱住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整个下午,那通电话里的对话,如梦魇般挥之不去,再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上演。
“如意,你们是亲姐弟……”
“如意,我们家还指望他传宗接代……”
“如意,你是姐姐,要多帮衬兴业……”
直到此刻,她再也没办法维持脸上那张脆弱不堪的面具,只想躲起来静一静。
卫生间与厨房一墙之隔,隔音并不好,她能清楚地听到水流声以及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像是一场算不上和谐的交响乐。
没过多久,水流声停了,可有些东西开了闸就没那么容易关上了。
紧跟着有脚步声响起,越走越远。
哈日查盖走进房间,第一眼下意识看向炕梢,却没能如往常般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先是一愣,随后在心中估量了一番,猜测她可能是去隔壁找苏日娜了。
念头还没来得及落下,背后忽然传来敲门声,哈日查盖打开门,发现居然是苏日娜,他留意一下她的身后,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那顾如意去哪了?
苏日娜进了门,笑嘻嘻地把怀里的托盘往前一送,说:“我额吉新做的奶豆腐,让我给你送一块。”
“谢谢。”
“如意姐呢?”苏日娜探头往屋子里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我正想问你。”哈日查盖接过托盘,眉心微皱:“我以为她去找你了。”
苏日娜摊开手,摇头否认:“没有啊,我吃完晚饭就过来了,没看到如意姐。”
“哦。”哈日查盖转身往厨房走,语气平淡:“那估计是出去溜达了吧。”
苏日娜觉得奇怪,低声嘟囔了句:“这大晚上的,又冷又黑,有什么好溜达的。”
说罢,她转身把门推开了一条仅容人脑透过的缝隙,把脑袋伸出去,连声大喊:“如意姐!如意姐!!!”
大有一副要凭借嗓门把人喊回来的架势。
顾如意其实从苏日娜进门开始就听到了。她站起身,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和鼻子红得吓人,发丝凌乱,打眼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事发生。
无奈只得赶紧拧开水龙头,抹了把脸,又掬起凉水敷眼睛,等看着眼皮的颜色退得差不多了,又对着镜子扯动嘴角,调整到让人看不出异样,这才拉开卫生间的门。
苏日娜喊了半天没见有人回应,正奇怪呢,一回头刚好看到顾如意从里面走出来。
“如意姐,原来你在这啊!”
哈日查盖端着切好的奶豆腐走出厨房,扫了顾如意一眼,转头招呼苏日娜到屋里坐。
他什么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顾如意莫名心虚,下意识抬手摸脸,摸到一手冰凉水渍,松了口气。
时间还早,三人各倒一碗奶茶,围坐在炕桌边闲聊。
顾如意心里没底,生怕有谁会突然问起她刚才躲在卫生间里做什么,干脆主动找了个话题,问苏日娜:“抓野兔的事,你和你额吉说了吗?”
她这样问,更是怕苏日娜要是不跟家里说,万一结果真出点了什么事,自己担当不起。
谁知苏日娜听完后,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立刻垮了下去,撇着嘴唉声叹气:“说了,我额吉把我骂了一顿,勒令我不许去。”
“所以我才找借口溜出来,躲在家里肯定又要被她唠叨。”
她没想到搬出顾如意居然也不好使。
对于这个答案,顾如意却并不觉得意外,自打下午从哈日查盖口中得知前因后果,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
“没关系,我不去也可以。”
“那怎么行!”苏日娜瞬间支棱起脖子,高声反对:“我都答应你了,做人要言而有信。”
顾如意略带无奈地笑笑,拎过暖瓶把她碗里的奶茶添满:“我真的没关系,安全最重要。你也别和你额吉吵架,她就是担心你。”
“我知道。”苏日娜垮下肩膀,仍有些不情愿:“可那次就是意外嘛,又不是没回都那样。”
她垂着头,余光瞥到哈日查盖端起茶碗,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安达!”
因为太过激动,所以没能控制好音量,哈日查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手一抖,差点没端稳茶碗,撒到身上。
“怎么了?”哈日查盖问。
苏日查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去吗?你去的话我额吉肯定会同意的。”
“不去。”哈日查盖摇头:“我还得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