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歇
杨劲生花了一番力气才安稳好药童,那药童出门前还依依不舍地望了他三眼,眼里满是崇慕。
可一见到门外的黄瑛,他顿时换了幅表情,前一秒还丰富的五官立马绷紧。
刚刚他一时失了智将话讲漏,肯定是因为那会儿撞见黄瑛的缘故,太晦气了!
瞧吧,就连百里郎中也不愿卖她面子,才说了几句话就走人了!
药童看着百里郎中拂袖走去,见黄瑛没往他这看,也学着狠狠将袖子一甩,朝外跑了。
黄瑛早已吩咐人将礼品送到府上,她来医馆寻他,是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能当面跟他细谈。
但似乎,他有些不领情,只是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推说自己有事在身,走了。
黄瑛无奈叹了口气,看来她的道路还任重道远。
她出了门到前厅,雨势比来时已大了一倍,豆大的雨珠砸在瓦片上又胡乱朝各个方向弹跳起,像一条条从水里蹦出的不老实的小鱼。
门檐前站着个天青色衣衫的郎君,正仰头瞧着雨色,貌似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势困住,抑或是在等人来送伞,听见她的步声,回头看她一眼,朝她宛宛一笑。
太阳早就下了山,昏黑的医馆里四处无光,唯独门口处还算亮堂。
郎君一袭青衣几乎融进了背后傍晚青黄的黄昏里,让黄瑛晃了神,以为是谁在这贴了张美人图。
她欠身微笑,郎君又转过头去望雨,两人就算打了个招呼。
黄瑛瞥一眼柜角,来时带的那把雨伞还在原地放着。
她拿过雨伞,正巧碰上了要回去的杨劲生,后者跟她猛然撞上视线,并没有露出惊愕和任何表情,很快如常抬起眼睛,与她擦肩而过,就如普通的陌生人相碰一般。
至于为什么她能一眼看出是杨劲生,主要赖他那张脸。
药童进偏堂时弄出的声响太大,她并有意偷听,站在堂厅里未动就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知道那位声音好听的郎君姓杨,家中不济,父亲生病,但品性实在不错,那位药童口中的百里娘子,想必就是百里香了。
百里香因是欠他人情或者好心相助,但他生性端正良善,让别人还情只求个活计可做。
黄瑛心想,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个时代,无论再苦到哪去,最后活得一定不会差到哪去。她有心想看这人是何样貌,他若愿意,她想将他安排在黄府做事。
可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杨劲生。
姓杨的郎君比比皆是,但粗布脏衣还让人挪不开眼睛的人,怕是只有杨劲生一人。
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他用不着她帮助,也是她最不该接近的人。
算算时日,杨劲生跟女主顾小枫还有段日子,熬过这些天,他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了。
眼前之人经过她时,黄瑛敏锐地闻到一股血腥味。她的目光紧随其后,发现他的的左手处绑着纱布。
手受伤了?
习武之人眼毒,一下子就发现他的肩背处应是受了伤。
肩膀内扣,左上臂僵硬,左右肩呈现不自然的高低。
她仔细一看,果不其然,肩背处粗制灰袍颜色比其他地方都深。
伤口应该都处理过了,但不知人是着急还是手生,伤口就这么被随意一弄,根本没止住,血不要命似地往外涌。
高瘦的男人只在门口看了眼雨势,便二话不说朝外走去。
他手里没伞。
有那么一刻,不知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因为旁的缘故,黄瑛想将人叫住,将手里的伞给他。
受伤了还淋雨,黄瑛最有发言权了。之前她忍着伤拍淋雨的武替戏,回去不仅伤口痛还发了烧。
当时喝了三天药还不好,怕耽误戏份,又去医院挂了两天水才将将好。
那浑浑噩噩的五天简直这辈子也难忘。
黄瑛还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被色相迷了脑袋时,一道玉珠声响起。
“这位郎君请留步,”有人比她更快地喊住了他。
李禾青轻轻拉住杨劲生的一角衣袍,说道:“你走得急,差点将钱财弄丢了,快快收好。”
见杨劲生停下,他松开手,将一锭银子交到他面前。
杨劲生这才注意到他,是下午那个来看黄瑛的郎君。
他穿着一身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精致衣裳,拉住自己,小心翼翼地试图可怜他。
“多谢郎君,”杨劲生俯身致意,“不过,这银子不是杨某之物,失主应另有他人。”
“不是郎君的?可我亲眼瞧见从你身上掉出来的。”李禾青疑问道,“你可再瞧瞧,莫弄错了。”
“不会有错,这银子不是杨某的,郎君要不问问旁边那位娘子,或许是她不小心遗失的。”
他说着,眼神却未挪半分,只是稍稍垂着头,目视下方。
倒是李禾青朝身旁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