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碰面
喝的兴致,提议回去。
林焰迟缓地嗯了一声,屁股却没挪窝,周雨站起身,看林焰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又坐了回来。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林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踌躇间,周雨道,“你是还有什么话想问?”
手中的吸管头捏扁再挤圆,林焰局促地蹙了下眉,像是下了大决心似的,松开手中的吸管。其实她很想听
周雨亲口说一说这些年的生活,好的、坏的、害怕的、无助的,她都想要了解。
周围的食客都在低头吃着砂锅,好像声音都湮灭在周雨的这句话里,林焰有些耳鸣,她知道这是自己紧张所致。
周雨把放在桌上的手收回去,按在自己分开的双膝上,像是要被接受审问道,“没事,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就从最近的问起吧。
省去了弯弯绕绕,林焰直接问:“你当时怎么会出现在现场?”
“那时候警队电话打过来说你们班有个孩子丢了,叫我入队支援,正好最近警队一直盯着周国虎的动向,了解到他们最近也在龙华山附近活动,是做警察的直觉吧,觉得孩子失踪会和周国虎有关,于是就跟着去了。我和周国虎交情不错,他每次犯事基本都是我办的他,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那你看到我留的标记了?”
周雨顿了顿、沉下视线,手抬到桌上,用指腹反复地磨蹭着水杯的杯口,轻轻嗯了声。
这是林焰设计的专属于他们两个的标记,周雨的标记是三个竖线,中间长两边短,就像倒过来的“山”字,像是天空下的一场雨,林焰的则相反,“山”字去掉最下面的一横,就像个小火苗。
林焰曾经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他们投胎转世,就要凭这两个印记找到对方,当时周雨还笑着说她电视剧看太多,没想到现如今果真派上了用场。周雨一进入到那个范围就注意到了林焰在树上画出来的专属于她的焰火标志,三条竖线很突兀地刻在树上,摸上去沟沟壑壑,一用力周围的树皮就哗啦啦往下掉。标记刻得很深,但歪歪扭扭,刻得断断续续,足以见得当时刻标记的人有多么慌乱。周雨当时摸着线,指腹用力地像是要扣进树身,警服里的内衬已经湿透,汗水顺着额头啪嗒啪嗒往下落,他顾不得伸手去擦,拔腿就往下一个标记点跑。
店前面的街道传来一声短促的鸣笛,但很快又寂静下来,微风吹进店里,林焰别在耳后的头发有不少被吹到脸颊,蹭得她痒痒的。
“就是靠着你的标记才确定的搜救范围。还有什么问题吗?”周雨慢慢抬起头,背后是无边的夜,漂亮的侧颜被阴影吞掉了些,但脸却被头顶的灯光照得透亮,眉眼清晰。
林焰接住了周雨的目光,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她太明白自己当年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魇住的原因了,就是因为这张令人心脏狂跳的脸,现在也是。但现在的自己能用这么坦然的眼光注视着他吗?想到这儿,林焰又不自觉地低头回避。
半晌,林焰沉沉的声音传来;“周雨,我想知道你去美国的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又为什么回国?选择回到景县?”
说不准此刻是什么感受,周雨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倏而轻笑了一下,说道,“就是很简单地被送去美国,学习经济学,后来觉得没意思,就想着要去做警察。回国,大概是因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回景县,也是这个原因。”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不知道这样的回答够不够详细?”
那种被巨石压住心口的感觉又回来了,眼睛突然地酸疼,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林焰垂着头,盯着玻璃瓶里荡漾的小圆晕,周雨的倒影映在玻璃瓶上,跟着灯光和水面一起细碎、浮沉。她沉默着,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那你的感受呢?在美国被逼迫着学习的痛苦?在异国他乡的日日夜夜难不难受?那里的饭好不好吃?每月的钱够不够用?在警校天天训练辛不辛苦?你都没有说,就像个犯人似的在陈述一件无关自己的事。”
“你会害怕我出事吗,林焰?”她听到周雨很轻地笑了声,似是在自嘲,“又是谁把我推到了她自认为的、对我最好的选择上?现在却来后知后觉地关心我,”周雨眼神直盯着她,正色道,“林焰,我不需要。”
周雨的声音混在空气中,在周围不断回响,林焰挨过眼周生生的酸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实在是没什么可辩驳的,无话可说。
无力感一下子袭来,心底的燥气顺着脸颊蔓延到脖子,一路都是火辣辣地烫。玻璃瓶上的水珠顺着桌面蜿蜒地滴在林焰手掌,滋地一声快速干涸。
又是长久的沉默。
“走吧,”周雨再次起身,“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