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无少年(十八)
何菁菁身陷回纥七年不假,对这期间的中原变故却非一无所知。
想要搅动帝都这一潭浑水,又怎能不把准各方脉门?
“将军不必紧张,当年薛家的案子满城风雨,本宫远在西域,也难免听说一二,”何菁菁摁着狸奴肉垫,细而尖锐的爪尖从绒毛中探出,仿佛五枚小小的暗器,“放心,你家督帅的手脚很干净,当年护得住你,今日就不会露出破绽。”
青砚不为所动,拇指轻弹,剑锋“呛啷”一声跃出半尺。
“我不关心你是从哪听说的,只想问一句:殿下打听臣下私隐,到底想做什么?我与姓魏的有仇不假,但他怎么说也救过我的命,你要是想借我的手对付他……”
青砚话没说完,迎面又是一粒蜜饯丢来,他没提防,被砸中额头,顿时愣住了。
“你家督帅还被圣人困在紫宸殿里,哪用得着本宫做什么?”何菁菁没好气道,“现在知道关心他的死活,他接连两日不曾有音信传回,也没见你有多着急!”
青砚没料到她是这般反应,不由愕然。
“本宫费这么多口舌,不是为了引你东想西想,”何菁菁怒视他,“当务之急是什么,你还没搞明白?”
青砚还没回过神,方才戾气逼人的剑客,此时却成了大写的“懵逼”。
“不管是报答救命之恩,还是替你薛家满门报仇,都得皇叔活着从紫宸殿里出来,”何菁菁瞧着他那清澈又懵懂的眼神就来气,总觉得自己在敲打一头不开窍的犟驴,“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法子,让大庆宫里的圣人放了皇叔。”
青砚还不适应何菁菁过分活跃的脑回路,皱眉半晌才道:“你有法子?”
当晚四更天时分,甜腻悠长的猫叫再次响起。眼看那狸奴窝在主人怀里不愿分开,青砚伸长胳膊一捞,将它强行扒拉进自己臂弯。
“这狸奴看着蠢笨,鼻子倒是忒灵,恒王别院七拐八拐,不知藏了多少院落,难为它循着味找来,一步也没走错。”
猫儿似乎真能听懂人话,对“蠢笨”这个评价十分不满,圆滚滚的瞳仁里冒出凶光,对着青砚就是一爪子挥下。
青砚眼疾手快地闪开,谁知这狸奴动作矫健,还是撕裂了衣袖,在手腕上留下三道血印子——倒是不怎么疼,只是对顶尖剑客而言,有点伤颜面。
何菁菁瞧着有趣,悠悠笑了:“别以为它听不懂,心里跟明镜似的,真得罪了它,以后有的你苦头吃……要没这点能耐,你以为本宫为何会将它留下,又怎么敢由着何元微把我劫来此地?”
青砚看了她一眼,带着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何菁菁:“想说什么?”
“我这两天隐约听到几句传闻,似乎恒王有意上折,奏请圣人为你正名,并封你为恒王正妃,”青砚直言不讳道,“照这么看,恒王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你就一点不感动?”
何菁菁实在没忍住,被生生气笑了。
“所谓情深,只有两厢情愿才令人真心动容,若不然,便是自说自话,强买强卖,”她悠悠反问,“再说,你会因为有人往你要害处捅了一刀,又施了点不痛不痒的金创药,就心生感动吗?”
青砚恍然,转身走了。
***
青砚连自家主帅都敢行刺,可见不是轻易受人拿捏之辈。但这一回,他无法拒绝何菁菁,只因对方看透了他的软肋。
“当年,两万玄甲军葬送于阳和关外,所有人都以为是主帅轻敌冒进的缘故。别人可以这么想,你却是追随皇叔多年,觉得他是这样的人吗?”
彼时,那小公主怀抱狸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传说中魅惑人心的海妖:“如果不是皇叔冒进,唯一的可能便是朝中高层——有可能接触到行军计划的人物中,有人出卖了玄甲军。”
“青砚将军,你不想知道这个一手断送玄甲精锐,又将薛氏间接推入万劫不复境地的人……是谁吗?”
青砚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于是半日之后,京郊五十里外的玄甲军驻扎大营,暂代主帅事宜的崔绍从堆叠如山的军报后愕然抬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京中流传谣言,说、说咱督帅入宫后再不复返,是被圣人鸟尽弓藏,秘密处死!还说,就连当年玄甲军兵败于阳和关外,两万同袍曝尸荒野,都是朝中奸臣作祟、圣人默许,为的……就是督帅手中的那方兵马帅印!”
来报信的小将士年岁不大,并未亲历当年那场惨烈战事,却也听同袍前辈提及过无数回。说起这桩玄甲军中第一恨事,更牵扯到主帅安危,他脸色涨红,语气快到只差起飞:“将军,他们、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崔绍却无心追究传言真伪,作为靖安侯自幼一同长大的发小与心腹部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役背后隐情。但魏暄人在宫中,音信全无,正是九死一生之际,即便要翻旧案,也绝不是现在。
更何况,魏暄临入宫前早有安排,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