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是少年时7
陈老夫人近几个月身体不太好,司怀衍这次从燕城回来,打算多呆些日子,到一月底,过完年后,才会离开。戚芜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欣喜的,半年前她欠他的那句谢谢,终于在今年的最后一天,有了可以送出去的机会。
二人陪着陈老夫人用过饭,戚芜见二人似乎有什么要聊的,主动寻了个借口,到花园里散步消食。
池塘此时已结了一层冰,白花花的。白日里戚芜问过管家,说是冰层厚度不够,不能在冰面上玩,她便歇了这个心思。
戚芜走到池塘上的拱桥上,玩着护栏上的积雪,目光却没离开陈老夫人院子的大门,脑海中回忆着刚刚的一切。
半年没见,司怀衍似乎瘦了一些,脸颊轮廓愈发清晰。他的神情凝重了不少,虽然还是带着假惺惺的温和面具,但眉间时常拧起结扣,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二人没有联系方式,他的事,戚芜只能从老夫人和下人偶尔的谈话中,获取一二,还不知是不是司怀衍哄骗老夫人的话。
今日看,果然有哄骗的成分,这厮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招,说不定还是为了那个害死他父母的叔叔。
雪停时,司怀衍终于从院子中走出,二人隔着大半个水面,戚芜怕他看不到,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边手舞足蹈冲他挥手。司怀衍看着拱桥上上蹿下跳的身影,顿了片刻,绕过池塘,抬步向拱桥上走去。
想看不到也难,万物皆静,唯有她是天地间唯一的生动。
“找我?”司怀衍站到她的身边,隔了两步的距离。
“想和你说谢谢。”
司怀衍奇怪:“谢什么?”
“谢谢你这半年帮我收集的香料。”
自从上次拍得那块四百二十万的沉香后,最近半年,司怀衍陆陆续续替她寻得不少珍贵香料,每一块都价格不菲。饶是戚芜曾经见过祖父的收藏,也被他的大手笔吓了一跳,不安地询问陈老夫人,她是否该退还回去。
陈老夫人没多说,只让她大胆用,拣起祖父的制香手艺,不要辜负这些香料就行,但她感觉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但陈老夫人既然如此说,她也只能收下,只是这句“谢谢”怎么都要亲手送到当事人那里。
“谢谢你送给我的香料。”戚芜解释。
司怀衍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真的刚刚想起这回事:“好香难寻,遇到合适的就顺便买了。”
“可这些太贵重了,你以后别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还。”
“就当是庆祝你获得新生的礼物吧。”
戚芜露出些赧色,脸颊的颜色逐渐逼近红色的围巾:“你都知道了?”
司怀衍觉得有趣,转身靠在栏杆上,细细打量她:“知道什么?知道你成了你们学校一霸?还是知道你把几个同学逼得转学?”
自罗松易被赶走,司怀衍教育过她后,她确实有了底气,不再一味隐忍,任人欺辱。只是陈老夫人笃信佛教,一向抗拒以暴制暴,偏她使得那些手段颇有些狗咬狗的意思。她恐惹陈老夫人不悦,是以从未主动提及,没想到这人竟然都知道。
戚芜垂下头,想着无论怎么样,先认错:“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不是这个意思。”司怀衍轻笑,“这些都是你的事,你不需要和我解释。我只是为陈园的池塘感到高兴,不用担上你这条人命。”
戚芜更不好意思了,声音细细:“就算投湖也不会在这里的,你说过,我记得。”
时间有些晚,司怀衍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在纠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早些回去睡吧。”
“等等。”在对面那人逐渐不耐烦的眼神中,戚芜鼓起勇气,说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那句话,“我会好好学习制香,等到我学有所成时,我想把第一次做好的香送给你,可以吗?”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个问题,戚芜却垂着眼睫,不敢看对面的人。她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才会将原本很单纯的回报,裹挟上了少女时代的懵懂爱恋,冲动说出口。
她一直低着头,看着两人考得极近的鞋子,看不到司怀衍的表情,无法判断他懂了还是没懂。直到其中一双鞋子离开原地时,她慌张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一瞬而过的俊朗侧影。
司怀衍渐行渐远,只留了四个字:“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