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国一直觊觎却无人能拿下这块肥肉,因此素来独傲,历代国主更是下令不许商贾参与他国纷乱,你与此人毫无瓜葛,缘何会答应你的请求。”祁景轩问的,也是聂清旖不解的。
“只要是人,总有求而不得的东西。”沈岳声淡淡开口,“机缘巧合之下,微臣探得此人游历四海的目的不是为了行商,而是为了寻找救人之法。这游僧落发前,曾有一红颜知己,可惜红颜薄命,因病早亡,只留下一个与她同样患病的女儿,这游僧富可敌国,却对此病无能为力,因此才带着女儿遍访四方,寻找续命之法。他许诺,若微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便将一座埋金地点告知微臣。”
“孤从未听说你会医术,你又如何能治这难疴。”
“陛下英明,微臣并不识医术。”沈岳声眼睑微敛,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解此人之困,倒也不只有医治一法。”
聂清旖越听,心里的不安感便愈发叫嚣,她望向那张熟悉的侧脸,隽秀尔雅,尽管素来冷漠寡情,但言行止乎于四维,不曾逾矩。
虽然对他有过失望,虽然也知道自己并不了解沈岳声的全部,可聂清旖总觉得,她所认识的那个疲于自保的沈岳声,不会做出她不敢去想的那些陌生又残忍的事。
可惜,沈岳声接下来说出的话,再一次让聂清旖认清自己有眼无珠的现实。
沈岳声温润而泽的声线响起,他说话从来都是淡淡的,和他的人一样,哪怕说着在意的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意,世上的任何事他似乎都不会放在心上,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配引起他的情绪。
聂清旖第一次见他,就被他那种在欺压下仍旧淡然的样子惹起了牵挂。
她曾经以为那份静谧之下存着的是深藏的脆弱,她曾觉得他像一只落难的白狐,疏远和偶尔流露的狡黠只是他的保护色。可如今,她才见到了他凄艳画皮下,带着血肉的獠牙
——“微臣告诉他,津峰泱泱大国,无巧不有,有的是菱原有钱买不到的能人异术,区区奇病也无甚稀奇,臣可以救他的女儿。他初时倒也并不相信微臣,但微臣许诺第二日便可将救治之法带与他,但告诉他想要救人,必须将女儿带来,亲自试药,晚了,就没有效用。他救女心切,于是自以为聪明地选了一处颇为难寻的埋金地,与微臣交易,以为进可攻退可守。”
“可惜,第二日,他如期将女儿带来赴约时,等来的只有,微臣早就设下的埋伏。”沈岳声仿佛在说日常里什么无关紧要的琐碎事,将阴谋粉饰太平,“臣带人抓住了他的女儿,逼他带我们找到了金矿入口,然后……”
然后。
聂清旖紧盯那微启的薄唇,期待着什么,又害怕这什么,紧攥着手心,关节绷着咯咯作响。
“然后,微臣便杀了他们父女二人。”
“啪!”
水杯在聂清旖手中碎成了两半。
声响引起殿中其他两人的注意,纷纷回头看向她,目光触及到她前,聂清旖反应过来赶紧松了被捏碎的杯子,假装杯子是摔碎的,蹲下收拾起了碎片,不想让两人看出她的异常,更不想被沈岳声看出她眼中掩藏不住的毛骨悚然。
“莺儿,交给奴才收拾,你不要上手。”祁景轩关心地制止她。
手中忽地一阵温热,滞后的痛感随之而来,不必看,也知道是刚才用力过猛,碎片扎破了手心。从前的聂清旖常年习武,区区瓷杯,伤不了她分毫,可她如今这副身子,是祁莺儿的。
受伤没什么,但祁莺儿因为捏碎一个杯子而受伤这件事就匪夷所思得多。
不能让他们发现异常,至少别那么早发觉。
眼见血要滴落到地板上,聂清旖略一思忖,借着华服裙摆累赘,一个趔趄顺势摔倒,将手摁在了碎片上。
“嘶……”聂清旖饶是有准备,也痛的下意识抽气,想不到,换了副身体,连这么一点痛都受不了。
“莺儿!”祁景轩惊呼出声,可比他这声惊呼更快到达聂清旖身边的,是沈岳声。
他扶过聂清旖,托起她的手查看伤势。
两手接触,熟悉的触感让聂清旖微微怔住。沈岳声的手依旧那么凉,像他的心一样总是捂不热。
曾经,她无数次找借口牵起他的手,夏天说太热,他的手好乘凉,冬天说太冷,怕他的手像冰雕雪上加霜,给他捂一捂。每次盈握之后,指尖衣畔都留有他身上的雪松香,冷冽清雅,总能让她想起他素来爱穿的那群青色的衣衫,煞是高兴。
可如今,手还是那双手,盈鼻的雪松气息与记忆里也别无二致,可她眼前这个人却变得面目全非,身上的官服更是扎眼,虽是玄色,聂清旖却瞧着血腥。
聂清旖明知看不穿,可她还是不由地将眼睛挪向了他。
他认真检查着她的伤势,似是对她的审视无所察觉。
聂清旖心中疑问,无声地拷问对着方,也在质问自己:沈岳声,你为何会变成这副鬼样子,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