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赋
伶舟望着身侧的山水屏,迟疑半晌,抬腿进入内室。
“陛下,不知这第一件事是?”
沈苑立于红木雕花博古架前,不知在翻找什么:“红木手椅上有一件大氅,披上。”
“这算一件事?”
“不算。”
伶舟瞪了眼沈苑的背影,踱步到案牍前。
银灰色大氅做工精细,手感极好,披在身上寒意消减:“然后呢?”转头回望这沈苑的背影。
沈苑回眸,两人四目相对:“研磨。这也不算一件事。”
伶舟正过身,低声咒骂两句。
遂才起身端起瓷碗中的清水,滴入砚面。食指放在墨端,拇指和中指夹在墨条两侧,重按轻转,均匀打圈。
“磨好了,便坐下。“
端坐在案牍前的人托着面颊,打量着内室。内室桌椅俱全,四壁和外殿别无二致涂制椒墙。陈设没有太多的古董金器,只用简单的字画加以修饰,案牍上摆放着吞兽金炉中,龙涎香白烟袅袅,清新淡雅。
一炷香的时间。
沈苑怀中抱着一只青石玉盒子,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解开缠绕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摊开后,轻轻压了压左上卷边的一角。
伶舟低眸,心中疑惑:晋朝皇室祖祖辈辈,流传下一幅。宣昭皇帝百年后,陵寝陪葬一幅。现如今案牍上,未完成的又是一幅。
自己也因洛神赋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见到流传后世的暴君沈苑,这中间必定存在某种特殊联系,是什么呢?
沈苑大手在伶舟面前挥了挥:”左手摊开。”
伶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摊开,答你第一个问题。”
“真的?”
“君无戏言。”
伶舟迟疑片刻,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留下了碎瓷片完整的印子,边缘泛着一道红痕。
沈苑眼眸黯淡了几分,望着面前的人半晌:“拿来对付朕的?”
伶舟心里也惶恐,冷静坦言:“不错,在我现下的观念里,陛下并非君子。”
沈苑没有说话,大手一挥,丢到一旁的瓷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伶舟就清晰的感受到掌心传来一股凉意,指尖微微颤动,下意识往回缩。
“上完药,朕就答第一问。姑娘不妨先想想,具体问什么。”
“问题.......已经想好了。”
“如此,问吧。”
伶舟低眸看着上药之人,轻轻开口:“陛下为何会如此钟爱《洛神赋》”
沈苑缠绕白纱的手停了下来,迟迟未动。
“陛下若不想答,我换一个........”
“不必。朕深思熟虑,是为了给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因为朕欲爱之人,过去不可得,现在不可得,未来不可得。”沈苑低着头,伶舟看不见他的神情。
“就如同曹植追洛神,越努力,越徒劳。盼来盼去,最后终究只是一场空罢了。”听完这番话,伶舟眼神黯然,一时无言。
史料记载,宣昭皇帝一生未曾立后纳妃,后宫形同虚设。史学家多数认为概因皇帝年少征战落下病根,无法有嗣,又或是天生不足,无法根治。众说纷云,无人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包扎好了,这几天不要碰水。”
“谢陛下。”
“第二件事情?”
“帮朕补齐最后两段《洛神赋》”
“最后两段?”
“有问题?”
伶舟摇摇头,心中想着:自己在卧室写完《洛神赋》前两段,不知何故空降大晋藏书楼,见到早已是一杯黄土的宣昭皇帝。现如今坐在红木手椅上被要求补齐最后两段,无巧不成书。
沈苑握着笔,笔尖点了点宣纸:“这是姑娘今天,第二次走神。”
伶舟接过紫毫笔,冲着沈苑尴尬一笑:“我马上写。”低眸看着宣纸上的字,直直愣住,不知如何下手:“陛下,我只学过小篆和隶书.......能不能。”
沈苑淡淡一笑,一字一句:“不能。”
伶舟无奈,只得抓着宣纸一角“那陛下,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何种字体?”
沈苑捧起案牍上的清茶,反问道:“姑娘觉得呢,何种字体?”
伶舟仔细瞧了瞧,思考半晌,方才开口:“女子小篆大多笔意清婉,清雅古雅,常年握笔者,方才秀气却不乏骨力。可这幅《洛神赋》一撇一捺间并不十分流畅,倒像是男子提笔雄健刚正,铿锵有力。应该是由两人共同完成。”
“说得不错。《洛神赋》前半段,是由两人共同握笔临纸完成的。现如今还剩下最后两段。”
“哪两人?”
“朕和她。”
沈苑慢条斯理,尽量从容淡定:“所以朕需要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