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
整个晚上,楚萸都有点儿心不在焉,饭吃了两口就撂下筷子,盯着落在外面的一颗米粒发呆。
其实长公子再娶这件事,已经和她毫无干系了。他们之间的关联,早在一年前就被一刀两段,原因她也能够理解,只是渣爹拒绝将她接回去,生生让她卡在了目前这种尴尬处境之中。
她用手指捻起那颗米粒,目光飘忽了好一阵子才重新聚焦。
米粒又粘又软,就像此时的自己。她忽然无比同情这具身体的主人,若自己不是来自其他时空的灵魂,而是原主本人,面对这种局面,会不会崩溃?
一定会的。
她的经历简直就是一部悲情小说,处处透着绝望与嫌弃——父亲不要她,未婚夫抛弃她,有家回不去,被迫在这乱世中的敌国谋生存,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对未知未来的惶恐。
她的灵魂有一瞬间仿佛飘出了体内,看见一个步履蹒跚的少女,在黑暗中孤独地行走着,周围悬吊着很多盏风灯,但它们都照不到她,所有的地方都洒满光亮,唯有她周围是一团化不开的浓黑……
眼眶泛起酸涩,楚萸抽了抽鼻子,将米粒轻轻刮蹭在桌沿上,起身回了屋。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重重呼出一口气。
原主都这么惨了,自己可得支棱起来啊——
就算所有人都不爱自己,她也得爱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体就要好好替人家经营人生,再说,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爱她,至少郑冀和秀荷是死心塌地跟着她的,她也不是一无所有。
反正她对渣爹也没有感情,对目前处境倒不至于生出什么强烈的恨意,作为两千多年后的未来人,她至少知道秦国是最终胜利者,就算让她回楚国,她还不肯去呢。
这样一想,心里舒坦多了。
如果那一晚,没遇到公子扶苏,就更好了。
她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一仰,躺倒在了床榻上。
不要灰心,不要丧气,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脑海里循环播放着斯嘉丽的名台词,觉得自己心灵能量直线飙升。然而第二天天一亮,她又忍不住emo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好半天饼,才把脚丫伸进鞋里,垂头丧气地下了榻。
吃过早饭,她鬼使神差地又提着一罐茶去了裁缝铺。老板娘正要出门,一问是去齐国公主下榻的驿馆送衣服,楚萸脑子一热,说让我也跟着去吧。
老板娘深深地看她一眼,挑了挑眉,仿佛在问你确定?
楚萸认真地点了下头,不等老板娘开口,就一骨碌爬上马车,壁虎一样死死贴在车板上,生怕老板娘把她提拎出去似的。
老板娘无语,抬腿上了车。马车颠簸了约两柱香的工夫,总算停了下来。
期间,老板娘一直拿眼睛睨她,见她正襟危坐,目光一瞬不瞬地直视前方,一副视死如归般的神情,忍不住叹了口气。
“孽缘啊。”她小声嘀咕,撩开门帘跳下车。
楚萸也皱着鼻子下了车,她现在大脑割裂成了两块,一块在质问她为啥要来,来了有什么用,是不是有病?另一块却磕了兴奋#剂似的催促她,快进去快进去,看看那个公主到底有多“精挑细选”、“端庄大方”……
其实,昨天这两个词也很刺痛她,因为她知道“她”不是被精挑细选的,“她”也不够端庄大方,多少有点小家子气,这些楚萸都能从其他人的态度中窥探出来。
不知怎么的,她对原主有了种同仇敌忾的情感,就是莫名不爽“她”被这样对待,可让她反抗逆袭吧,她也着实没这个能力,万一没逆袭好,把命再搭进去,可就不值了。
反正现在在她眼里,自己的小命比什么都重要。在这个时代,杀个人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儿,想丧命简直不要太容易。
尽管在车上想象过,楚萸还是被眼前驿馆的恢宏壮观给惊到了。
就像是个小型宫殿,檐角飞扬,高楼迭起,朱色围墙仿佛望不到尽头,门口有一队披甲军士把守,无比的庄重、正式。
和这里相比,自己的宅邸简直像个依附在公园旁边的公共厕所。
同样是公主,这待遇差别,还真是巨大到离谱。
她忽然有点不想进去了。
何必自取其辱呢?
她打了退堂鼓,老板娘在她后背怼了一肘子:“别发呆了,要来的是你,往后退是做什么?堂堂的楚国公主,就这点儿气魄?”
楚萸愣怔片刻,随即鼓起腮帮子:“谁、谁退缩了,你不要胡说。”
见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老板娘敛去眼底笑意,昂首挺胸地踏上台阶,楚萸也气咻咻地跟了上去。
验明身份后,她们被放了进去。庭院幽深,几座假山掩映在半红的枫叶之中,很有意境。
几个衣着鲜艳的少女在门口说笑,她们都是丫鬟打扮,却个个容貌出挑、身姿绰约,笑声银铃般清脆。
楚萸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