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
“可以借你一天吗?”
“嗯?”
“明天想要给自己放一天假,随心所欲走走。有点孤独,想要一个人陪。我知道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宝贵的时间用在珍贵的友情上,值得。再忙,这个时间一定有。”
“明天下午一点半,六路环城公交车医院站台。”
“明天见。”
明天见是何栖最喜欢用的词。她会在在意的人身上使用。次日下午一点二十五,何栖马上到达站台时,眼睁睁看着第五天上了第六路环城公交。她打第五天的电话,第五天没接,只看见她趴在车窗朝何栖笑着挥手。何栖坐上下一趟第六路环城公交。这趟公交很频繁,两辆车前后脚。
第五天平静地望着车窗外的一切,蓝天、飞鸟、白云、杨树、红月季、阳光、陌生的行人,感受着热乎乎的微风吹在脸上。手机不停地响,第五天对何栖说,咱们在祝融大厦楼下的过日子日杂店碰面。
何栖在日杂店门口的站牌底下跳下车,见到第五天正在店里挑选蒸锅。
“你要买这个吗?”
“我打算出院回家学着做蒸饺和小笼包。”
第五天买下了一口中等大小的蒸锅。
我们又往里走到里面的小店,第五天挑选了一些彩色丝线和顶针。“柜子里有几条旧裙子,想试着改改,改成那种法式田园风的款式。”
“这几种颜色……算了,买这种五十六色盒的吧,什么颜色的衣服开线、掉扣子,就不用愁了。你要不要,给你也买一盒?”
“我不要的。”何栖无心买这些,不知道为什么。
逛了一阵,走到一个鞋店。
“何栖,帮我选双鞋子吧。平底,走路舒服的。真是有一点跟的都不想穿。”
“这双黑色帆布鞋怎么样?喜欢吗?这个牌子又平民又好穿,我一直在穿,走路舒服得很的。”
“好,就这双。要肉桂色的吧。”
祝融大厦后面有一些卖小吃的小摊。
“来两根甜玉米。”
“买两根送一根,这是三根您拿好。”
何栖和第五天一人一根,另一根第五天打包带着,“我拿回病房饿了吃。”
晚霞像月季一样开在天边,照着坐在公交站牌底下啃着玉米的二人。此时,何栖才发现第五天的假发变短了。
“上午在理发店做的发型,这假发也是很久没打理过了。”
“这家理发店下次还能去关顾,很好看。”
“好,下次我喊你,咱俩一起去,你不知道一个人做头发有多无聊。”
她的帽子是新的,镂空的紫色凉帽,衣服也焕然一新,配上淡妆,整个人干净精神。面前经过许多趟别的路线的公交车。停停走走,乘客上上下下,一刻不停歇。她俩只静静看着。
“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呢?他们的出发地又在哪里呢?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这人世间的过客,反正都是要下车的。车一站一站走,过客一个一个离开,谁都逃不掉。”第五天自言自语。
第五天在医院站下车,何栖坐到住处附近下车。
又过了些天,何栖正在厨房学做茴香馅儿的蒸饺和小笼包,有人敲门。
“你好,我是第五天的小姨。”
“哦哦,你好,快请进。”
“我就不进去了,那个,五天走了,她叫我把这个锅送给你,还是新的。”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凌晨。”
“痛苦吗?她走的……”
“不知道,我不在她身边,是查房的护士第二天早上发现的。”
何栖想,前天、今天,都只是很平常的日子。生命的诀别,从来悄无声息的发生在平常的日子里,在我们已知的未知的角落。何栖还想问,她走得孤独吗?那一刻,她在想些什么?比如什么事是什么人?听到来人那样说,没再问。
“我们已经把她带回老家安葬的祖坟了。”
和亲人们魂归一处,大约孤独会少一分吧。何栖心想。“可以留下地址给我?找个时间,我想去看看她。”
第五天小姨留下地址,告别何栖,驱车离去。她的车里还坐着一位男士、一位幼童,何栖马上洗好换好第五天的蒸锅来用。热气腾腾中,何栖感到一阵悲伤。
这晚,太阳照旧落下去,月亮照旧升上来,没任何变化。太阳不会因为谁不落下去,月亮也不会因为谁不升上来。“随便吧,没办法结婚就不结婚吧。”何栖对着窗玻璃上的自己说。
次日上午,何栖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敲门。
她已经不在乎门外是谁,因此不在乎自己刚睡醒的什么鬼形象,打开门,一位男士站在门外。他左手抱着一盆花,右手抱着一条脏兮兮的像拖布一样的小狗。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