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
自赵藏峋有记忆起,父母便时时刻刻同他讲,赵家祖上犯过滔天罪孽,自此受神佛诅咒似的,代代子嗣单薄,到他这代,母亲接连两次流产,只有他活下来。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将代表赵家的未来,他在任何的事情上都不敢有过度的逾距,在感情上也是。
犹记第一次见宋喃卿,他随父母来崇南宋家拜访,中途去洗手间,回来时绕错了路,他走到庭院中。
忽然有东西掉落,正巧砸中他的后脑,他垂眼看去,是一支画笔。再然后,有声从二楼小阳台传来,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
他将笔捡起,好奇地掀起眸眺去,就看宋喃卿半身趴在大理石护栏。
她穿一身白色棉麻连衣裙,长发侧扎成麻花辫,她面露歉意朝他微笑,眉眼弯弯,满园春意在他眼中黯然失色。那一眼,那一年,他心里就住进了她。
最开始,宋喃卿并不讨厌赵藏峋,甚至依赖他。
他转学进她在的中学,虽然她在初中部,他在高中,但他们会一起上下学,中午饭都是相约一起在食堂吃的。
他们两个人形影不离,两家长辈就开始点鸳鸯谱,当着两小孩的面开玩笑要订亲。赵藏峋还未表态,宋喃卿率先表露不满:“我就当藏峋是哥哥,你们大人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赵藏峋如鲠在喉,沉默不语。
他不甘心,饭后,他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但一点都不意外地被拒绝,甚至从那时起,宋喃卿开始疏远,直至厌恶。
后来出国留学的几年,赵藏峋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他是不是不该有妄念,他就不该说出自己的喜欢,逾过他和她之间的距离。那几年赵藏峋见宋喃卿都是小心翼翼的,但他喜欢不减,即便她从不给他一个笑颜。
可明明。
她曾经对他也很好的。
真是他错了。
贪欲太重,要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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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藏峋毕业后来到崇南,帮父亲管理分公司。
那一次,跨年,距宋喃卿不见寂杭将近一年,两人应长辈的话,结伴在崇江边散步,令赵藏峋意外的是,宋喃卿没有拒绝。但更令他诧异的是,她的变化。
她像凋败的树,在风中,竟有萧瑟之感,郁郁寡欢。
他担心,却又怕多说讨她厌烦,便一路默默地陪着。
直到他们过街中心,对面有块广告屏,是寂杭的后援会特意安排的一次应援,新年祝他平安健康。宋喃卿怔愣地站在原地,切换了绿灯,她也不曾挪动半步,望着望着,一滴泪又掉落。
她这样很久了。
感觉身体被掏空似的,很多时候,她会莫名其妙地掉眼泪,心情越来越压抑。
“藏峋哥,我去年在爱丁堡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
这一句话如碎石掷入陂塘,却在赵藏峋的内心深处掀起一阵海啸,翻涌的浪潮霎时将他吞没,恍然间,他有点不知所措。苦涩的感觉似吞了蛇胆,麻痹每一寸血脉。
“喜欢一个人怎么这么苦啊。”
“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
宋喃卿低声抽泣了一下,或许只有感同身受了,她才懂赵藏峋这么多年没有回应的喜欢。
她一掉眼泪,他心疼,后难自禁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车声啁哳,他明明也很难受,却仍温声地安抚她:“喃卿,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喜欢你,也是我自愿的。
所以,苦也是我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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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演唱会后的隆冬,崇南罕见地降一场大雪。
宋喃卿先是感冒,紧接着就开始发烧,严重时昏迷呓语。她父母找寻了中西医,都没能彻底地让她好起来。她成了濒死的人,靠难闻至苦的药吊着命。
她身体愈发消瘦,面色苍白。
偶尔天气好,她独自坐二楼窗台吊椅晒太阳。
听脚步声,她猜是赵藏峋。
自她生病,临近毕业的她都不得不推迟一年,在家休养,除父母外,赵藏峋成了来看望她最多的人。
暖阳落在她面颊,她微微眯着眼,声音同她人一样,软绵无力,开着玩笑地说:“藏峋哥,我这样,是不是快死了。”
“别瞎胡说了,你会好好的。”赵藏峋内心阵阵抽痛,眸子里尽是心疼。他缓步走到她身边,拉了一条椅子坐她身边,才发现角落里置放着画架,画板上描摹另一个人的轮廓。
他眼中闪过落寞,涩然地说:“要是真忘不掉,我想办法让他来见你吧。”
宋喃卿唇边扯一抹苦笑:“那我不就是说话不算话了。”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宋喃卿怅然地叹了声,“我只是在想,我那年许的生日愿望实现了吧。”
宋喃卿这人,说到做到,赵藏峋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