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碎片
都没发现,他们彼此靠得极近,双手间几乎成了负距离,看得身后的女人们一大半都咬着银牙。更气人的是,下一天,秦鉴澜和贺子衿都各自背着一筐脏衣服,共同来到溪边,秦鉴澜手上还多拿着一盒樱桃。两人坐下来,贺子衿洗衣服,秦鉴澜洗樱桃,一个人边吃边和贺子衿聊天,看心情或者贺子衿开口,就往他在溪流里冲洗了一下的手心里递几颗。
除了洗衣服,秦鉴澜尝试过去皂角树下捡皂角。她一个南方姑娘,打小没见过这种活动,见胡家有皂角,街角又有皂角树,就去皂角树下站了半天,却是一个皂角都没捡到。过路人见她生得漂亮,起心捉弄她,对她说只有品德好的人路过皂角树下,才会被树上掉落的皂角砸到,才能捡到皂角。秦鉴澜回到医馆,当成新鲜事告诉贺子衿,但他只是点点头。她就很不满他的反应,又耳提面命地给他科普,究竟什么叫伤害别人的分享欲。
第二天她又专程去皂角树下转悠,在心里很想要捡到几个皂角。还没走两圈,树上突然落下一大把东西,掉在眼前,她惊叫着躲开。秦鉴澜大着胆子走近一看,竟是一堆干皂角,和胡家贮存的那些一模一样。一袭银纹玄衣跃下低矮的树梢,得意洋洋道:“现在是冬天,树叶都掉光了,哪来的皂角!那人骗你呢。但皂角还是砸你,因为你品德好。”
然后,由于贺子衿做了跳跃的动作,腹部隐约作痛半天,喜提胡大夫的一番严厉训斥,期间悄悄转过头,对着秦鉴澜做了个鬼脸。秦鉴澜看在眼里,又好笑又隐隐有些心疼,于是自告奋勇,一个人把那些干皂角扫起来装回了胡家,算是帮贺子衿善后。
日子就这么在她吃樱桃、看话本、教胡家小儿子讲都城话的活动中悄悄溜过,愉快而平静,转眼过了七天,小半个月。贺子衿能下床活动之后,除了陪着她去河边洗衣服,白日里就一个人在镇北关的城中逛逛。秦鉴澜只当他是想到处看看,找回他自己小时候的感觉,觉得自己也不便于陪伴;加上她好不容易能和女性说上话,白日里的大多数时候就和胡夫人一起消磨时光,学点做饭什么的,放贺子衿一个人去。
那天他们围着桌子正准备开晚饭,贺子衿却才回到医馆,行色匆匆。饭桌上,他也不像前几日那般活跃气氛,只是默然地听着胡夫人和胡大夫说话。
不料胡大夫对气氛的变化很是敏感,主动问贺子衿:“你今天去靠近北疆的城门,是看到什么消息了么?”
“莫非是悬赏令升级了?”胡夫人用手指堵住儿子的耳朵,才敢开口问。他们前脚刚到镇北关,第二天悬赏令就张贴在了市集和城门上,还是那两张失真的人像画,秦鉴澜早就能熟视无睹地途经它们了。饭桌上鲜少提及悬赏令,只要一有人挑起这个话题,胡夫人就会堵上儿子的耳朵,怕他跑出去和小孩子们乱说“那个秦姐姐就住在我家!”之类的。
“不是,”贺子衿心思重重地摆了摆手,示意胡夫人松开手,“是战事。”
饭桌上的人们瞬间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地看着贺子衿。胡家的小儿子也知道这是件大事,马上坐直了。
秦鉴澜咬了下唇,认真听贺子衿接下来怎么说。
“我今日到集市上,牧民跟我说,四皇子已经回到镇北守卫军,日日领兵操练。”贺子衿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加上北疆那边,天狼骑也蠢蠢欲动,这下真要打仗了。所以我认为,剡地不宜久留,明日就动身回宿州。这段日子很开心。”
“鉴澜,那你呢?”胡夫人闻言,转向秦鉴澜。
“我……”事情转变太突然,她张了张口,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她已经品尝过平常日子的模样,一边是稳定却仍然需要依附着胡家人的生活,另一边是无法预测的宿州,要她选,该怎么选?
“那还用说,”胡大夫左右看看,“鉴澜去宿州,待在那边的都城里,肯定是最安全的。”
言下之意,胡大夫相信,贺子衿和质子的家人会保护她。
贺子衿却举起手,制止了这个话题:“你们别说了,让她安静下来,好好想想。”
一桌人重新开动。秦鉴澜却忧心忡忡,连平日有滋有味的烧羊肉,咬在口中,也索然无味。
医馆和胡大夫一家的住所相连,这几天时间,贺子衿睡在医馆旁的休息卧房内。他们没有夫妻之实,贺子衿就对胡大夫说自己还在恢复,不能和秦鉴澜同床共枕,找个借口让秦鉴澜住到楼上的空房间去了。秦鉴澜放下碗筷,却是走进了贺子衿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