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直角（1）

“那本书，是我被你偷的东西吧。”

吸血鬼愣住了，慢慢松了手。

《盲视》中对吸血鬼的“十字架障碍”给出了解释——这是由于视觉皮层中通常互不相干的受体阵列被交叉连接，于是每当处理垂直与水平刺激的阵列同时在视域内足够大的弧度上被激发，就会导致类似癫痫的神经反馈性发病。

而无论是房间的明暗变化、失明的吸血鬼，还是由直角变圆弧的建筑、卧室的十字架，这个空间的种种诡异之处都在暗示这一设定。

琴朝露收起十字架原是因为担心吸血鬼重获视力，给自己留一件保命神器，此时忽然意识到——扭曲镜像世界里消失的直角，才是吸血鬼猖狂的根源，不走出这个空间，十字架根本形同虚设。

怎么出去，问题似乎又绕回了“我是谁”的密保问题……

好在书里还真有线索，尾页有一行稚嫩的笔迹——哥哥，我想听睡前故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第三个玩家，是不见了的哥哥。而她本人的身份，不是妹妹就是弟弟。那么，第四个人呢？

是夜，琴朝露躺在了卧室的大床上，又要等待可能的睡前故事，还得时时刻刻提防那神出鬼没的吸血鬼，简直快被逼得神经衰弱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倦意袭来……

“如果一种动物，长得像兔子，声音像兔子，奔跑像兔子，磨牙也像兔子，那么，它是什么？”

“兔子。”很耳熟的命题，让她想起唯物辩证法的现象与本质。

“你告诉自己，面前这个看着像你认为的兔子的东西是只兔子。你跟着它，走进了一片树林。你看到一个猎人，手里拎着一把□□。他问你是否看见一只兔子跑过去。你认为一只兔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长长的耳朵，短短的尾巴，浅棕色的皮毛，深褐色的斑点。”

“那是个人，猎人说。他让你跟着他走。走到树林中央，那里有一大群兔子。你猜猎人肯定会说，那是人。猎人却说，那里的确有一大群兔子。猎人掏出一颗12号口径的霰弹，装入枪膛，朝着离你们最近的兔子开了一枪。它倒在了血泊中，其他受惊的兔子四散逃开。

“猎人从包里拿出一把刀递给你，‘把它的皮剥下来。’过了片刻，又补上一句，‘当心四肢。’兔子的皮能有什么用？你没有接过刀，问他这兔子长什么样。猎人说，‘尖嘴，三角形的耳朵，毛茸茸的尾巴，红褐色的皮毛。’在你的印象里，这似乎是一只狐狸的样貌。你静静地看着猎人剥下兔子的皮，塞进挎包，怪异的身影慢慢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绿林中。

“你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你转过身，试图原路返回，却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枪声。是那个猎人。你一路跑过去，见猎人倒在血泊中，身前站着两只兔子。两只兔子朝你咕咕叫，似乎一点也不怕你。你感到很不解，试着朝前迈出一步，树后面却突然蹿出一位警官，‘双手抱头，跪下！’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兔子。

“你觉得他的脑袋坏掉了，转身就跑。炽热的子弹呼啸着划过你的发梢。你甩掉警官，躲进了一个树洞里，远处隐约传来人的呼喊和兔子的叫声。‘抓捕一只杀了人的兔子和它可疑的同伙……’‘是的，两只兔子……一只已经被击毙……’

“这时，你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抬起头，面前站着一只兔子。长长的耳朵，短短的尾巴，浅棕色的皮毛，深褐色的斑点。

“睡吧，晚安。”

琴朝露刚睁开眼，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吸血鬼放大的脸……

她欲哭无泪，“请问……我们有仇吗……”

吸血鬼用看不见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把样貌一寸一寸刻进脑海似的。半晌，她终于缓缓开口，“我听说，Lark喜欢我？”

坏了，原来是马甲本人寻仇来了……

不过嘛，送上门来也正好。

琴朝露抓起秋月白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拇指轻轻擦过唇上残留的血迹，平添几抹妖艳，“小妹妹，演技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