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荷(一)
翌日。
两辆马车从宋府所在的云波巷驶出。
云波巷一带住着的大多是做些小生意的平民,只有最深处的宋宅与此处的烟火气格格不入。自宋悍举家迁至西北,宋府便日渐成了空壳,宋老夫人极少外出参加宴会,久到邻人都忘记云波巷也有繁华的一段。
马夫扬鞭高声警示路上行人,众人闻声而动,退至两旁,纷纷将目光投向马车内。恰此时,微风撩动车帘,有人踮脚望去。
后面那辆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角,车内端坐一女子,一袭桃粉长裙,腰部由米白细带勾勒,盈盈一握。发髻左右上各簪一朵嫩黄丝绒缠花,肌肤胜雪,一双微挑的眸子潋滟,似含着万千柔情。
随着车帘被旁边的人拉下,众人惋惜地收回目光,可惜那女子戴着面纱,不可见其全貌,仅仅是露出一双美日便叫人浮想联翩。
新月嫌恶地瞪路边的汉子们一眼,将帘角掖住。
蒙着面纱的女子脸上毫无波动,只是拉高面纱。新月见机地蹲到她身边将女子脑后细带系得更紧些,叹息道:“小姐的容貌,就是那第一美人魏姑娘也比不上,可惜难得出门一次便得了疹子。”
宋老夫人为了赏荷宴让宋亭晚一鸣惊人,特地请了临州最擅长梳妆的梦娘为宋亭晚从上到下打理一番。往日她只上层薄薄的淡色口脂,今日妆娘不仅上了艳红的口脂,还在眉心点缀桃花花钿。
对镜自照时,就是宋亭晚本人也吃了一惊,竟比平时还美上三分,但若是跟魏枝相比,宋亭晚自愧不如,偷刮一下新月鼻尖,安慰道:“放心,过几日疹子就消了。”
探进面纱中摸了摸脸颊,红疹已经消散。为了名正言顺戴面纱,特地到后院小树林蹲了两个时辰才蹲到一只野猫,硬着头皮跟到它回窝,顺走一把猫毛,身上立刻见效。
宋亭晚不仅怕猫,还对猫毛过敏。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魏府,宋亭晚下车后去到前面那辆搀扶宋老夫人。门口聚集几位彩裙贵女,有意无意朝她脸上瞟,看罢捂嘴笑成一片。
宋亭晚扬起下巴,朝她们挑衅一笑。美目微眯,嘲讽之意从眼角泄出。虽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们,但畏手畏脚不是她的风格,倒不如回以强硬一击。
“不知礼数的村妇!”
“在军营那种汉子们呆的地方长大,能懂什么礼数?”
“亏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相貌丑陋,才戴着面巾不吓着咱们!”
......
纷杂的女声不大不小恰好传入宋亭晚一行人耳中,宋老夫人只觉一阵血气上涌,气得满脸通红。
宋家在临州本就势微,世家年轻一代更是不将其放在眼里。打头的红衣女子摇扇来到宋亭晚身前,上下打量一番,视线有意在腹部停留一瞬,开口道:“这位便是秦公子的未婚妻宋姑娘吧?”
“未婚妻”三个字顿时将门口刚下车的女子们吸引过来,将中间的人团团围住。
宋亭晚移步至老夫人身前,望着周围的莺莺燕燕不禁感叹,不是所有的女配都如魏枝般开明。她们被刻画成围绕男主转圈的角色,雌竞好像成了唯一的使命。
“这位姑娘有何指教?”宋亭晚开口问。
“宋姑娘怎么养得如此瘦弱,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红衣女子以扇遮面嗤笑一声,话中深意引得周围人浮想连连。
宋老夫人自然知道未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一时怒极,在哄笑声中挥拐打过去被宋亭晚拦下:“苦了什么?姑娘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免得被有心人听见以为姑娘故意攀诬我呢。”
红衣女子旋即红了脸:“你自己做的腌臜事,我可说不出口!”
宋亭晚转身让新月先扶老夫人进府,老宋夫人本就是让她前来历练,见她心有成算的样子稍稍安心,走之前嘱咐她莫要逞强。
见人平安入内,宋亭晚卸下伪装,怒斥她:“说不出口便闭上你的嘴!口口声声说我做下腌臜事,难不成我与秦溯寒苟且时你正在床下!”
红衣女子被她突然提高的嗓音吓退几步,后面的话更是听得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愤得久久不能开口。
“宋姑娘说话好生难听,李姐姐只是担心你腹中孩儿,关心则乱罢了,你何以如此羞辱她!”有女子挺身而出为红衣女子打抱不平。
担心腹中孩儿吗?
未婚先孕即便放在她所处的时代也是为人诟病的,何况是在这个封建时代,女子被人当众戳破此事,这辈子都别想在夫家抬起头。
一席话如惊雷在场中炸开,四周果然议论纷纷,有说她不知廉耻的,有说她狐媚的。宋亭晚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不免有些恼怒,男人总是能在这种事里置身事外,可他们分明才是罪魁祸首。
更何况她根本没有怀孕!
宋亭晚冷笑一声,忍耐到了极点,正要发作,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上她的小手,指尖从缝隙插入,五指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