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眷族

沙漠之中。

皮卡车露天车厢上的虫卵已经变得完全透明。

高温之下，薄薄的卵皮蠕动着，透显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一张残缺又破旧的纸张“啪嗒”一下被风吹过来，拍打在滚烫的沙漠里。

这是一张不完整的寻人启事，下半页被撕毁，而且不知因为什么导致整张页面泛黄。被寻的人姓晨名曦，十八岁，染着一头白发，左耳还戴着一个略显浮夸的彩色塑料耳钉，一副桀骜不驯，被家里人宠惯了的样子。

而被寻的那人此刻躺在地上，虚弱地发出咳嗽。甚至艰难抓住这张寻人启事，极其讽刺地一笑。

他浑身上下中了数颗子弹，腿还被那些被沙蜥吃掉的佣兵们一寸一寸敲碎。就算现在有星际最好的治疗舱，也无法将他治愈。

炎热的太阳驱赶了沙蜥，现在又置他于死地。

“咯拉——”虫卵继续发出响声。

晨曦舔了舔干裂的唇，看见那虫卵里，半弯钩的虫肢伸出，而后切开透明的，薄薄的屏障。接着，外皮开始干瘪，它完全爬了出来。

那些佣兵所偷盗的虫族卵，居然——孵化了！

奶油光泽的甲壳上，玻璃箱里它蜜色的复眼抬起，一对乳白色的螯牙破卵而出后，啃食着虫卵的皮，而它螯牙上——是透明黏稠的残留物。

可以说它是放大版的蚂蚁，但它的胸甲要比蚂蚁更为巨大坚硬，腿部也比蚂蚁更加粗壮。或者也可以说，它是螳螂、蚂蚁、蝴蝶的结合体——炫彩又美丽。

“咔嚓——哐！砰砰砰！！！”

而且，它，现在正在自杀式地撞击玻璃。

坚硬的玻璃上已经出现了裂纹，而刚出生的虫子身上，也开始流出类似于鲜血的蓝色东西。

“呲呲呲嘶嘶——滋——”白色虫族的发声器官震动，蓝色的血液浸染了它硬实的虫体，它的虫肢最后一次用力撞着玻璃。

“咔嚓！！！”

特殊材质的玻璃，居然碎裂成千万碎片！

它完全出来了！

它有成年男子身体的高度，腹部也是蜜色，鲜艳透亮。绚丽、夺目、泛着光彩的，犹如蝴蝶翅膀的一对巨大羽翼展开，颜色是莫奈油画的朦胧清新，画面却呈现出《呐喊》诡异的扭曲。

“虫族整体色调偏暗，只有雄虫会有绚丽的色彩，它们有着各色的外壳和斑斓的翅膀，依靠美丽的外表获得虫母短暂的喜爱，以此在交.配权的争夺中胜出。”

“不过，它们通常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人与虫的战场上。”

晨曦脑中冒出自己幼时曾看过的虫族科普。

他看着雄虫，呼吸微弱，朝它露出一个友善的虚弱微笑。

雄虫安静盯着晨曦。

“滋——滋滋滋？”第一次见到人类，它尝试震动发生器官。

艰难用为数不多的力气眨眼，晨曦视线开始模糊，他眼角一滴一滴流出眼泪，混杂鲜血。眼神一点点暗淡，逐渐听不清声音，呼吸变得困难。

“嗬嗬，呃——”虫族嘶声反复发出简单的音调。

晨曦的喉咙间突然涌上大口鲜血，甜腥味洒在地上，沾染黄沙。他完全喘不过气了，血水堵住他的气管，他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咽。

雄虫垂涎支起上身，保持着一个等待进食的姿势，好像在等待他随时的死亡。

他也确实会死亡。

“你……要……吃掉，我吗？”晨曦侧着头，眼泪一点点洇透太阳穴下的细沙。他声音近乎消失，绝望看向眼前的白色怪物。

虫族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歪了歪头，用天真又无辜的眼睛看向他。

晨曦嘲讽似的笑笑——是啊，虫族又怎么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呢。

“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严归？我下地狱都不会放过你！”

“咳咳……咳咳！！”他突然用力咳嗽，努力滑动眼珠，与雄虫对视，“那就，吃掉……我……吧。”

就算是被虫族吃掉，他也绝不想被那生物学上的父亲找到自己的尸体！

他痛苦艰难地呼吸，而气管却像断裂开一般，永远都吸不进氧气。

接着，他抖了抖唇，闭上眼。

或许是被那遥远的王所影响，雄虫在这一刻产生了某种类似于人类情感的东西。如同古时的天葬那般，它冰冷却带着怜悯地注视着白发少年，侵入他的大脑，令他微笑沉入美梦。

等白发少年胸口最后的起伏停止，雄虫这才将他的身躯一口一口，不留一丝吞咽。

“嗬——滋滋——”干枯头发一茬一茬在雄虫头顶冒出，而后变得柔顺。毛发刺激着它表面拟态的头皮，令它不舒服地拼命甩头，倒呕出一摊液体，液体里还有人类软组织的残留，和破碎的气管残骸。

“嘶嘶——嗬嗬——”它的五官小幅度微调，虫肢上慢慢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