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太子殿下不日将以侧妃之礼迎我过门。”
虽道碍于男女大防,京中适龄男女间不曾接触过密,但倒也谈不上什么彻彻底底的盲婚哑嫁,彼此间心里还是有个底的。
家里大都也会给孩子提前透个底,甚至寻机见上一面也很常见。
程令仪难得有些怔,见她之前设想过的满腹言语堵在喉间。望着程瑞芝平静又温婉的神容,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张了张嘴,单问道:
“那婚期…徐渊容他怎么说?”
程瑞芝并未注意到程令仪对徐渊容直呼其名,亦或是注意到了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她温淡一笑,眸光里带着隐晦的劝慰:“需得正妃进门了,再谈我与殿下的婚期。”
见她这般,程令仪心中愈发堵得慌。
平心而论,程瑞芝门第不显,又无贤名或才名称世,若非程家这一头,能为太子侧妃实属高攀。
然而,程令仪却为她不值。
而这不值中,亦掺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愧和愈来愈深的无力感。
程家态度暧昧,徐渊容却绝无可能放弃程家这么大一块儿肥肉。既不能娶到她程令仪,退而求其次选择程瑞芝也不妨。
而程瑞芝极其看重的婚约,也成了旁人试探拉扯的筹码。
可没有人应当成为另一个人的退而求其次,更没有人生来就应当为人棋子。
程令仪虽不悔自己当初选择,却觉着有些愧对程瑞芝。虽然,应当愧疚的并不是她。
忽然,程令仪察觉有人将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它的温度不似卫观南那般灼热,却同样让她心生颤栗。
那只手的主人笑着问她:“你怎知我不情愿?”
程令仪反握上她的手,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问道:“你…喜欢他么?”
程瑞芝显然有些惊讶,却没避开程令仪的目光。她轻轻道:“我理应喜欢他的。”
程令仪敏锐地觉察到她话里的“理应”二字,刚想追问下去,却被她一句反问搅乱了心神。程瑞芝问道:
“那你呢,平宁。你喜欢卫将军么?”
————
衡阳侯府外,卫观南刚冒雨从军营里头回来。
他正了正蓑衣,抬手抹了把额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滴,转头时恰看见不远处停着辆颇为精巧的马车。
卫观南依稀记得,程令仪先前所乘的马车,似乎并不是这幅模样。而这辆马车显然不是他们昨儿个乘的那辆。
但他急着回去见程令仪,倒也未曾多想。
兴许郡主家马车多,不只他所见到的一辆两辆。
来迎的小侍见卫观南单瞧了一眼外头的马车,什么都没说就匆匆往里行去,以为是郡主昨儿个便同侯爷讲过了,便没再刻意通报上一声。
加上卫观南行得疾,那小侍也没顾得上多想,便匆匆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行至正院里头。
卫观南在檐下将那蓑衣脱下,给那后头跟着的小侍塞了个满怀。他刚要进门,却听里头一个不甚熟悉的女声问道:
“那你呢,平宁。你喜欢卫将军么?”
卫观南僵在原地,连那只将将要去推门的手都忘记收了回来,虚虚悬在空中。
非礼勿听。
孔老夫子的教诲仍在他脑海中回荡,可他仿佛被什么钉在了原地,半晌挪不动脚步。
也罢,反正他怎么也学不来徐渊容的气度。
就许他卑劣这么一次。
他难以自抑地去想,程令仪会怎么答这样一个问题。
那后头的小侍刚手忙脚乱地收好蓑衣,就听里头问出这么一句,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甚至不自觉便站直成了军姿。
但里头仿佛刻意钓着他们的胃口似的,并没有着急回答。反而听见里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数息之后才听见那个熟悉的女声出声。
明明不过数息,门外的两人却觉仿佛有千万年之久,所谓凌迟,莫过于此。
她说:“我坐在屋里头,本无所谓外头是下雨或是放晴。可他在外头,我总盼着天气能好些、再好些。”
“这是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