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猿刺法
想起来了什么?
阿秋晃晃脑袋,看着那只被顾逸握住的手,似不相信地瞧着自己手掌,道:“这是什么掌?”
顾逸轻轻道:“褚元一的‘风雷斩’。”
阿秋将手掌自顾逸掌中抽出,满面诧异,不可置信地道:“栖梧废宫的那元一姑姑?我怎么会她的风雷斩呢?难不成我和她打了一次,就能背下来她的掌法不成?”
她又是吃惊又是不信,举着自己双掌反复瞧看。脑中逐一回忆对比自己方才的身法拳势,与当初元一姑姑所用的掌刀,最后不得不承认,她刚才所用的武功,虽然不如元一姑姑那般凌厉狠戾,功架十足,但确系同一套掌法。
顾逸看她眉间苦恼神色,沉默片刻,最终道:“其实,褚元一教过你的。”
阿秋像听到了什么世界上最不可思议之事,张口结舌道:“那位凶神恶煞的老姑姑教过我?”她摇摇脑袋,思忖半晌,最后却把目光投向顾逸:“你还未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方才的问题,就是那一个。
“顾逸,我是不是曾见过你?”
顾逸有些恍惚。
他曾经种下的因,如今开出花来,还是一朵聪明又漂亮的美人花。
但是,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对面叫他的名字。
……很久了,从来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
她胆子真大。
无以名之的念头搅动着他的心。他忽然觉得,从前那些过往,她不知道也没有什么损失。
就当重新认识一次,也很好。
他低头垂目,还玉衡于袖中,轻描淡写地道:“不如,你去问你师父?”
阿秋哑巴了。
兰陵刺者没有过去。
师父曾说过,过去是前行路上的羁绊。既入兰陵,从前那些事,便抛去了吧。
师父又补充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你们的过去,若是非常幸福,你们此刻,也决不会在兰陵堂中。
于是公仪师兄、墨夷师兄和她一起,默默地垂下了头。
为自己的过去默哀了一柱香。
有轻微的咳嗽声,伴着加重的脚步声自远及近传来。
听声音很年轻,足下落地不重不轻,气息极长,是一位内力悠长的高手。
阿秋还在发呆,已被顾逸眼疾手快一把抱起送到床上,并反手一掌,四面帷幕纷纷垂下,挡住人视线。
阿秋有点发懵。金陵台,不是他的地盘么?他这是怕谁看见?
旋即又想起,此刻自己可是皇宫通缉犯。顾逸不想让人看见她,也是对的。
阿秋静卧在被中,将心跳与呼吸都降至若有若无的状态。
她纯以听觉,勾勒出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高手从容步入房内的情景。
那人仿佛还往床上看了一眼。
他不可能察觉得了她,应是进来之前,听到顾逸在与人交谈,故刻意咳嗽扬声示警。
阿秋蒙着被子,尴尬至极。
这就是传说中的,你知道我存在,我也知道你存在,但我们都得装不知道。
一个潇洒明快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这是主人三更时分突然索要的,光禄寺于三日前拟定的,中秋蟾光宫宴的仪礼流程图。”
响起翻阅纸张的声音,应是顾逸正在检视。
那年轻男子又道:“光禄寺卿大人正在值夜,非常吃惊,不知道主人为何深夜忽然想起要看这个。”
顾逸身为少师,向来不管这些繁文缛节年节仪礼,即便他是太常寺卿,亦从不会去管具体的祭祀仪程,自有太常令、史去研究细节条文。
顾逸却并不回答,只是提笔道:“于此处加一句:今国事清宁已久,宜恢复先朝歌咏礼乐之事。让乐府舞部于蟾光宴上献舞。就用——”他略一思忖,道:“前朝《白纻舞》。”
又道:“同时抄送太常寺,传达乐府。”
顾逸处理事务一向便是如此,从不拖泥带水,让其他人猜测他意思,亦不给人以含糊操作的空间。判断、结论、执行步骤一步到位,手写口述,以便下属清楚转达和执行。
那年轻男子心悦诚服地道:“主人无论处何务均是条理清晰,亦不给人质疑机会。”
顾逸写完封好,头也不抬地道:“送回去吧。”
年轻男子领命退去,退前又似不经意地往床的方向瞥了一眼。
阿秋在被中听得,却倏间明了顾逸的用意。
中秋宫宴需要献舞,那么至少宫宴之前,黄朝安不能再将舞部伤筋动骨。
可中秋之后呢?
顾逸像是明了她心中所想,在床外淡淡回答道:“被看见,是得着公平的第一步。“
“被重视,则是第二步。”
“舞部需要以自身的才艺,来赢得朝廷上下所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