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的人
你本来还觉得孚罗洛今天叫你太早。
但经过长达几个小时在巴黎迷宫一般的街头左拐右转的艰难跋涉后,蹚过了好几条蜿蜒的水道,你们才在地图的指使下,到达了信封背后的地址。
首先入目可见的是一段塌圮的城墙,历经百年时光的古老的相邻石块里堆积了不少被风带来的土壤。随着时间流逝积少成多,牢牢镶嵌进间隙里,在雨水和湿润空气的滋养下成为不少植物生长的养料。
细长的蔓生植物从中探出来,绿色的茎叶绕过生锈的铁制栏杆,顺着半圆形的房屋拱门,攀爬而上。把这座石头和泥堆砌的小屋严严实实地笼罩在绿色的阴影下。
你们停在了这座屋子前面,还没有抬手敲门——嘎吱一声,那饱经风霜的木门突然被从内而外推开,一位皮肤黝黑老人走了出来,他看见你和孚罗洛站在门口,还以为你们走错地方迷了路。
孚罗洛上前一步说明来意。
老人思索一会儿,叹口气:“如果你们是找找蒂博·弗拉梅尔的话,我得说你们来迟了。”
你和孚罗洛对视一眼,拿出了那封信。
老人用他那宽大的,饱经风霜的手接过那和他一样看上去不再年轻的信纸,翻来覆去地查看着信封背后的地址。
“我认得出来,这确实是蒂博那孩子的字迹。”
他一手捏着信封,另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老旧的烟斗,颤巍巍地点燃。烟草的味道从烟斗头部飘散到空气里。老人吸了一口,缓缓给你们讲了一个故事:
“我之前在弗拉梅尔一家任职,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十多岁起就开始为他们工作,二十岁担任了管家的职责,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我的母亲曾是弗拉梅尔太太的女仆,她在为弗拉梅尔太太工作两年后和厨房的厨师结婚,然后就怀上了我。
我七岁那年,蒂博少爷刚刚出生没多久,才几个月大。我的母亲就因为难产死去。不久,我的父亲在一次上街采购时不幸被某个军官的马匹踢到腰,然后就不能再动弹,没过多久也死了。
好心的弗拉梅尔太太同情我的遭遇,于是把我和蒂博少爷一同抚养长大,等到蒂博少爷十多岁外出求学的时候,太太把我留在身边,让我成为他们家的管家。
我在他们的庄园里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很多年。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好像树木枝头的果子,明明刚刚看去时还是青的,再抬头时,果子已经掉了一地,就连果树也都快老死了。
弗拉梅尔太太在我三十岁那年生病死去了。弗拉梅尔先生——蒂博少爷的父亲,沉迷于和自己的朋友们饮酒作乐,然后在一次他朋友举办的宴会中喝了太多酒,在回来的路上摔下马,掉到河里淹死了。
他们只有蒂博先生一个孩子,可是蒂博先生那时也还是个年轻的孩子,他在多尔西神学院读书,和那些无所事事的孩子们忙着厮混还有上街游行,父母去世后就基本上不回这里来了。
很快庄园的男女仆们就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只留下我和我的妻子守着这空荡荡的大房子。
可是这大房子太空旷啦,我和妻子商量后就做主搬了出来,把几件家具挪到大门口的小房子里,万一哪天蒂博少爷想起来这里的家,想回来看看父母居住过的房子,我还能马上出来迎接他,帮他收拾收拾房子,好让他住得舒服些。
但是蒂博先生太忙了,很少能想起这里,我等了十几年,只见他来过几次,每次住了没几天就匆匆走了。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跟我说自己已经成了多尔西神学院的教授,而且好像是快要担任院长啦。他还说自己很后悔年轻时候不懂事,和别人闹腾嚷嚷着罢课,让自己的母亲担惊受怕,操了很多心……
他还说自己有一个聪颖的学生,年纪轻轻已经精通了四门学科,他很喜欢这个学生,那孩子好像叫什么…克、克洛德…他说那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大的成就,说不定他也能教出一位红衣主教呢……
…………
再后来,我的妻子也死掉了,我把她埋在后面的坟地里,等我也老得快要死去了,就和她埋在一起,陪弗拉梅尔先生和太太,到下头继续给他们当管家……”
老人断断续续地回忆着,你听不懂里面的这么多人名,也不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孚罗洛一直在低头专注地倾听,又长又黑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像是沉思,又像是在哀伤。
你没有打扰他。
老人讲完了那个故事,把信封递还给你们。
“既然你也是蒂博少爷的学生,他把信交给了你,那么你就拆开看看吧。我只是个不识字的老头子,只能认得出少爷字的样子,就算把信给了我,我也不晓得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他说完就推开房门回那暗淡狭小的房子去了。
孚罗洛拆开信封,把那被蔷薇花图案严密封住的火漆划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