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智

叶思嫣亲手将薛遥埋在小渔村外的树林里，直到面对眼前刻着“薛遥”二字的墓碑，她才真正意识到，她五年的好友已经死了。

他的尸身就躺在那抔黄土之下，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天。

他临死前没有机会说出杀他的人是谁，叶思嫣偷偷读取了他的记忆，清清楚楚看到了小渔村发生的一切，魔宫那些魔修何等放肆，小渔村的那些村民何等冷漠，以及，薛遥这个傻子站出来承认原本不属于他的罪名。

“薛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她问心有愧，如果不是因为她和魔宫的两个护法结仇，薛遥他们又怎么会受这无妄之灾。

然而更可恨的人，是那群肆意妄为的魔修。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想起那几个魔修的脸，有个声音叫嚣着：杀了他们！把他们全杀掉！他们残忍地杀害了薛遥，他可是你的朋友啊，你相处了五年的朋友！

“是啊，薛遥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了。”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交到的朋友少之又少，真正称得上可以交心的朋友中，薛遥算一个，弃拂衣算一个，上官邀月算一个。

当年上官邀月不告而别，她的确有些生气，可是她很快便释怀了。也许上官邀月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她遇到了危险，又或许她只是普通人，她害怕强大的敌人所以及时止损。不论哪一种她都可以接受，所以这些年她从未停止寻找上官邀月的消息。奇怪的是，上官邀月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吵，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杀光他们！还有这群冷漠的人们，是他们告诉那些人薛遥的踪迹，他们是叛徒、是恶鬼，是冷血无情的侩子手。薛遥死了，他们甚至不肯为他收尸，还出言羞辱他！你怎么能忍心看着你的朋友受这种委屈！！

叶思嫣的眼神逐渐飘忽，眼底染上了一抹杀意，所有伤害她朋友的人都该死！

“都得死。”她掌心毒雾翻涌，回头看了一眼小渔村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浪花翻滚的海面。

遥远的对岸，就是黑海魔宫。

“不可。”意清绝发现她的不对劲，瞧她的架势恐怕要大开杀戒，抬手一道剑气拦在她面前，稍稍拦住了她的步伐。

他又是心疼又是心急，若是她一时冲动犯下杀孽，恐怕日后功德有亏，于自身修行有害无益。

叶思嫣此时一心想替薛遥报仇，看向他的眼神毫无温度，骤然运起《逆天毒典》，“别拦我。”

“莫要伤及无辜之人的性命。”他覆手一道法阵拔地而起，金光笼罩在叶思嫣的头顶。

这是困阵，如今只有他和叶思嫣在阵中。

叶思嫣二话不说和他动起手来，招招狠戾，半点不留情面。

他惊叹于她的成长如此之快，同时有一种隐隐的醋意，他从未见过她情绪如此激动，这般浓烈的情意，却不是为了他。

“你为了他，要与我动手吗？”尽管那毒伤不了他的身，可是他的心里总有几分酸涩。

“他就那么重要？”

叶思嫣眼眶湿了，她要怎么说，是她连累了薛遥，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她很自责，她觉得自己有罪。

这种话，她大概会对二师兄说，会对弃拂衣说，会对上官邀月说，可对他却说不出口。

她从未对他放下过心防。

意清绝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脆弱，顿时心软了下去，什么醋意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任由她的毒打在自己身上，罢了，就当给她出出气发泄一下，否则她会憋出问题的。

叶思嫣的理智渐渐回来了，偌大的法阵中流淌着源源不断的金光，他站在对面俯身看着她，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无价之宝。

“难过就哭出来吧。”他杀过太多人，早已淡忘了人最初的情感，苦痛于他而言，遥远得好似上辈子的事情。可是面对她的时候，他却能感受到很多情绪，当她难过时，他的心也如刀割一般。

叶思嫣鼻子一酸，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当着别人的面哭出来，于是下意识推开他的手，一阵风似得跑了。

她的脑子晕晕乎乎，凭借本能回到了百毒谷，随手下了一道禁制后缩进了山谷深处。

她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她没有那么冲动，如果她没有和魔宫那些人结怨，如果最初碰见祸无涯的时候，她能当机立断转身走掉，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对不起，薛遥，对不起...”她蹲在古树边，抱住自己的膝盖，头深深地埋下去，眼泪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

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错了！

“嘶嘶...”她感到手边有一个凉凉的东西缠了上来，她泪眼模糊地看去，原来是小白。

她的情绪渐渐稳定，轻轻搂住小白，用只有她和小白听得到的声音问：“你说，我替薛遥杀了那些魔修好不好？”

这是她能为薛遥做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