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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便相携往那大宴上而去。
一路结彩,云枝也随母亲进过几次禁中,往常虽也是花团锦簇,倩影连绵,到底不曾热闹如斯,就连官家的万寿节也不见蒙然夕照时就燃起烟火的道理。
更何况那灿然火束,似乎自彤门而来,那里离着禁中可还有着十多里路,登高望去一路上铺开了燃不尽的银花。
说来,不过是太后也出自临南独孤氏。往常官家一力要为太后千秋大操大办,这事放到朝中总要遇上重重阻隔。官家是个守业皇帝,遇诸般掣肘,忍耐按捺是一直以来的必修课。
几位创业父辈百年霸业未成,那久负盛名的马上皇帝——武帝,对临南以南久攻不克,十年内五战三败,五十岁还在上马迎战,抱憾离世后陵寝面南而建,誓要亲自一观子孙铁蹄踏破临南。
这样一块硬骨头,在官家任上啃了下来,怎能不叫他激动难抑。
云枝时常凑在阿爷膝旁听他分析朝中局势,心中自然明了,官家这次操办,其实也象征着,从一众文官中夺回了话语之权。
独孤及信,确实是官家手中一柄绝好的利刃。
当然,这把利刃如今归到了二王门下,同戚家没什么相干了。
云枝同妃令凑在一起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色。
他们这些官眷的位置离得远些,压根是不可能瞧得见官家和太后天颜的。
云枝不大有兴趣,妃令倒是在一旁念念有词,“我可是见过了官家和一众娘子的人了,到时候回了南边,要给刺史家的小姐们好生显摆一番。”
云枝和煦的笑,一边听她念着,一边注意着往来人群。
这会儿阿娘被慧美人叫去了,妃令头次入宫不知分寸,她须得仔细些,若是冲撞了禁中贵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妃令旋了一只荔枝出来,递到云枝的唇畔,“好甜的,每人竟能得三粒之多,家中虽离临南不远可这果子价值不菲,我从前可从未吃过见过,如今看来禁中果真不同凡响。”
云枝一面领了她的情吞了下去,一面有些食不下咽。
荔枝乃是临南特产,往年独孤氏向朝中进供,独孤及信总不会忘记往戚府也送上一份,云枝自小被这蜜一样的临南小果泡大,早不觉得有何新奇。
只是好久之前,阿娘便再不叫他登门了。
云枝收敛心神,今日他在街上威风八面,既然是为太后贺寿而来,恐怕又进了不少果子到此,也难怪官家有如此的手笔了。
不知为何,今日似乎总是绕不开那个人似的。云枝细细嚼过,那滋味仿若又回到年少之时。彼时,眉目清冷的青年代师考问同门,手中的红柳教鞭将几个未有进益的师兄弟打得满手红痕。云枝是阿爷外出前特地留下的,用来酌情为师兄弟们求情。
小小的云枝便扯他不曾执鞭的右手,一双圆眼忽闪着央他。
青年望向她眉目略微舒展,一面将小小的人儿抱到案前坐下,一面给她拿新鲜的荔枝吃着打发时间。
只是时光荏苒,一去这许多年。
坐得时间久了些,大宴未开,汁水丰富的果子倒进了不少,云枝和妃令再坐不住,招手去唤一旁低眉垂眼的小黄门,好引着二人去解手。
宫装繁复,二人相携,好歹将衣裙整理妥帖。
又有小黄门端着铜盆上前叫人净手,云枝正要拾了一旁的帕子,不想却叫人抢先一步,她伸手扑个空,转身却瞧见个面生的娘子,也兴味盎然的打量着她。
妃令同云枝皆是不解其意的模样,彼此互看一眼,知晓禁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不打算细究其中意味,只想着绕过这人罢了。
妃令扶着她向一旁而去,那娘子挑了挑一边秀气的眉毛,偏要将她二人的去路也一并拦了。
这就十分叫人恼火了。
云枝暗暗捏住妃令的小指,不叫她率先出声问询。
三人目光对上,那娘子一人对着二人却不见弱了声势,可到底还是如了云枝的意,只是那逼问的语气叫人不解,“你们戚家,缘何瞧不上我大哥哥?”
云枝瞧她同妃令差不多年岁,举止也颇为莽撞,本以为她是认错了人,寻错了衅。可她张口便说“你们戚家”,分明是知晓她名讳的模样。
妃令这会再按捺不住,提了声音问她,“鬼知道你大哥哥是哪个?”
小娘子这下柳眉倒竖,“你竟不知威名赫赫的临南王,可见京中小娘子们也并非都见识卓然,也有你这般短识之辈。”
妃令却并不生气,适时“哦”了一声,“小娘子这话却说错了,咱们可不是京中的娘子。至于临南王……”
妃令对戚府与独孤家的恩怨其实并不十分明了,只偶尔听阿娘说起过,独孤氏出了个将才独孤及信,曾经拜在大学士戚家姨夫门下云云。
云枝一把捏住妃令的衣角,临南王这会儿是今上宠臣,妃令若是不知深浅开罪了面前的小娘子,那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