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酒醒
就像是这等待死刑的长久沉寂中,他不安的心跳声。
“可是嫁给萧诩就是我开心的一部分呢。”
云岫的声音平静无波,“朝一,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从未想过复仇,我愿意嫁给萧诩是因为情投意合,两心相许。你不必再跟我耍这些心眼来试探我,离我远远的行不行?”
情投意合,两心相许。
这八个字像是八支利箭,破空而出,直插心窝。萧清让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身形晃了晃,仓皇之下用苍白的手死死握住桌沿,这才勉励支撑住不至于倒下。他嗓音沙哑,艰难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情?明明我们之前还说好的...”
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毫无留恋地走了。
他嘴角旁流下一行蜿蜒的血,滴落在紧握桌沿的手上,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惨然笑了起来:“不怪你,我哪里又资格怪你...是我的错,是我的报应。”
他松开手,任由自己倒在了地上。
今天的客人可真奇怪呀,酒楼的小二这么想。
春雨细密如油,他递给那个姑娘一把伞,她低声说了句不要,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雨势渐大,到了傍晚时分已变成了瓢泼大雨。那个少年踉跄着下楼,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明明还在屋内,整个人却像是被从内而外地淋透了。他眼神空洞,压根就没有看见小二递过去的那柄伞,慢悠悠地晃荡进了大雨中。
风雨冥晦,却仍能看见点点亮起的灯光。
可他已经无家可归了。
日暮酒醒人已远,漫天风雨下西楼。
——
云岫回到将军府,正巧与萧诩撞个正着。
萧诩惊喜万分:“梁将军说你被我皇弟带出去了,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清让他找你做什么,是不是祝咱俩百年好合...”
萧诩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他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清让还没祝贺我呢。”
云岫心情烦闷,但眼前之人实在有趣,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萧诩胡乱往云岫怀中塞了个盒子,眼睛也不敢看她,语无伦次道:“那我回去了,说不定清让他,他等着祝贺我呢,不能让他等久了...”
“哎?你慢些...”
云岫打开怀中的盒子,竟然是桂花糯米藕,温温热热,散发着香甜气味。她想起玉人节那日错过的“断三板”,那店家早就撤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这盒桂花糯米藕。
云岫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食盒良久。
直到桃夭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你回来了?”
桃夭眉眼间皆是喜气洋洋:“宫中送了不少好东西来,快去看看。哎?这食盒不是二皇子拿着的吗,他非说要亲手给你,刚刚准备去酒楼寻你呢。”
云岫将食盒递给桃夭,淡淡道:“你和兰苕拿去吃吧,我已经吃饱了。”
——
萧诩和云岫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一,正是过雨荷花满院香的好时节。
婚礼事宜本就繁琐,更何况是皇家子嗣的婚礼,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将军府上下忙得团团转。
只有云岫知道,他们做得这一场注定只能是无用功。
她想起在景王府最后的密谈。
“婚礼之日,魏帝会在荣王府接受新婚夫妻敬茶,那便是你出手的好机会。”萧澈说这话时,眼中满满杀气和欲望。
“好。事后你必须要揭穿我梁疏秀的假身份,保全宣威将军府。还有我的妹妹白婉,将她送得远远的。还有萧诩...他要是气得厉害...”云岫无奈摊了摊手,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那也没办法,让他拿我的尸身喂狗解解气吧。”
“就没什么交代我的?”
云岫斜睨他一眼,“景王还需要我交代什么?你不是胜券在握了么?”
唯一让云岫感到不安的就是前世那只苍白清瘦的手。她对那只手的主人一无所知,他究竟是谁,这次会不会出现,是否如前世一般在她大功告成之时给她当胸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