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想当然

期末成绩下来了，莫林考得不错，排名上升到班级中游，看来专注力训练很有用，但是也只能到这里了，他需要更专业的指导，特别是英语的语法和数学的思维逻辑。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得找个时间跟他谈谈去教育机构补习的事，毕竟学校门口就有很多，总能挑选到既合适又负责任的老师。

下午我从少年宫回来站在楼梯口给莫林发短信，打算跟他淡淡补习的事情。因为他之前说过寒假有可能回Z市学戏，提前跟他谈，好让他跟家里人商量。

我站在门口等待莫林的回信，听到从他家门内传来说话声，我知道偷听不对，可好奇心仍旧驱使着我贴近了他家的房门。

“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的嗓子变粗了吗？连师爷都已经发现了我不再适合学男旦了，他没跟你说过吗？他一定说过，只是你不在乎。你还忽视了我的肩膀正在变宽，我的身体正在变壮。我是你的儿子，是男生，请你正视这一点！”

莫林的妈妈不知说了句什么，莫林提高了声调，几乎是用喊出来的：“妈妈，你觉得在喜欢面前，先天因素不重要吗？”

然后传来了阵阵哭声，是莫林在发泄情绪吧！

我心中一阵翻江倒海，赶紧悄悄开门回家。莫林这半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时代在狂奔，传统艺术追不上时代的变化，包括我们这些演奏乐器的在市场上也早已饱和。等我们这一代走向社会时演奏家、音乐老师以及所有的延伸职业都将面对供大于求的局面。如果不是宋思洋那样的天才，可谓是职业前景一片迷茫。

不过也不用以消极心态对待，毕竟艺多不压身，就当是陶冶情操吧！只是林阿姨从事曲艺行业多年，面对转变难免抵触。看来最近都不适合跟莫林谈找补习老师的事了。

年前少年宫接到去电视台录制迎春节目的邀请，苗老师为我争取到一个伴奏的位置。宋思洋在乐团里既有伴奏的任务，又有独奏的展现舞台，可谓是整个场子里独领风骚的存在。

莫林妈妈所在的剧团也得到了一个拼盘表演的机会。所以在排练舞台聚集了很多演员，林阿姨排练的时候把莫林也带了过来，爸爸作为承办单位的出席职员跑前跑后地安排机位，除了莫叔叔我们都聚在了一处。

小演员大多都是少年宫里的常客，候场时我们很快就玩到了一起，这么大的场地不捉迷藏就可惜了，于是几十个小孩参与了这场大型捉迷藏的游戏，包括莫林。

我给莫林使过眼色要他不要参与，因为我敏感地发现这些小演员们在刻意的排挤莫林，但这个家伙愣是没看懂我给出的暗示。

在躲藏的过程中，我留意到一个合唱团的男孩把莫林骗进了装探照灯的大箱子，并把搭扣扣上了。我在学校遭受排挤孤立后有些懦弱，我不想再去得罪少年宫的这帮人，毕竟一整个寒假都得跟他们混呢！

于是我悄悄过去打开搭扣，把纸巾包夹在箱子的开口处，防止搭扣闭合，做完这些便匆匆离开。还没等我找到躲藏的地方，广播里就在呼叫我去录制节目，等我的节目录完，导演宣布今天的录制暂时结束。

离开场地前，我们一家碰到林阿姨在四下寻找莫林，莫林不会一直呆在那个箱子里吧！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会不会被闷死了？

我赶紧带着爸爸去到内场寻找那个探照灯箱子，箱子打开，莫林果然还在里边，幸好他还活着。爸爸狠狠用眼睛瞪着我，他以为是我把莫林关进去的，我百口莫辩，因为我是纵容恶行的帮凶。

倒是莫林从箱子里爬出来后发现了爸爸的脸色不对劲，赶紧解释道：“是我参与捉迷藏游戏的时候在箱子里睡着了，苏瞬卿不知道我在这里。”

爸爸一句话不说，拉着莫林带到外场，然后打电话给林阿姨。等到林阿姨过来后，爸爸让苗老师开车带他们回家，然后单独把我带到了公园。

我以为我会迎来一场劈头盖脸的责骂，结果爸爸让我在石头凳子上坐下后，从包包里找出一只三棱塑料壳子的笔放在了石头桌面上，阳光穿过透明的三棱塑料折射出一道彩虹在白色花岗岩地面。

“你说为什么人们只有在见到彩虹时才会惊叹，明明随处可见的光本来就是七彩的。”爸爸望着地上的彩虹向我发问。

我极力去思考问题的答案，小心试探着回答：“是因为人们更惊叹于大自然的合作？”

爸爸摇了摇头道：“是因为想当然，因为随处可见所以忽视，因为常在身旁所以忽视。因为大家都想当然，所以你也想当然，可是这样对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爸爸到底想要说什么？是想告诉我，大家觉得欺负莫林不用付出代价，所以一直针对他，而我认为帮助他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所以假装视而不见，而这种视而不见纵容了更多的恶意。一切都源于我想当然地认为莫林不会怪我，我想当然的认为失去莫林对我来说也没什么。

爸爸见我有所反省，于是收好了笔，将我从凳子上拉了起来：“走！回家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