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片花瓣
“先生,您在聊什么股票?”
满脸横肉的男人看了眼约克的衣着,轻蔑地笑了一声,转头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
约克尴尬地站在原地。
勿忘我保持得体的微笑温和地开口:“我们在聊纳斯达克100的公司。”
约克得到回应,如梦初醒般回神,轻轻应了几声,又看向谈得火热的人群,好像又没有他插话的机会了,他又站了站,才略有失落地向宴会主人道了谢,离开了这个团体。
一个人又走入了昏暗的角落观察人群。
约克的心像是被扯成了两半,一半要躲进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沿着昏黑的阴影,离开这个吵闹可怕的地方;另一半告诫着他要务必在这个宴会呆到人散灯暗,务必要在今天推销出公司令下业绩需达的股票。
所以他穿上他能力负担范围内最昂贵的西装,找到这个名流聚集,传闻中不用被邀请也能自行前往的宴会。
他赌对了,没有邀请函的他也顺利地进入了瓦尔登湖,但他至今仍一张股票都未曾售出。
失落的他把目光移向宴会的主人,那个惨白着脸的绿西装。
勿忘我先生已经离开了刚才的那群人,走向了另外一群人。
约克看到勿忘我先生走向的那个人群又是一群傲慢的油脸,他认得为首的那张傲慢脸,那是战争中军,队的高,官,现在他已经回政府里担任另外一个高位。
他看见勿忘我先生的脸上多出了陪笑的皱纹,然后微微弯着腰,似是在侧耳倾听那位傲慢脸讲话。
约克又听到刚才聊着股票的那群人说起了绿衣服:“瞧他那绿油油的衣服,哪个名流绅士会穿那样的颜色,真是恶心。”
“我看他大约是从中部哪个小村庄出来的土鳖!”
“瞧他阴恻恻的样子不会是什么妖怪生的吧?”
约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乏力。
但他还要接着继续销售他的股票,于是他又走入了灯光之下。
另一盏灯光下,在钢琴的一侧,韦耶豪瑟夫人带着她的女儿在与一群贵妇人谈话。
韦耶豪瑟夫人巧舌如簧,在一众妇人里总能将普通的事情说出花来,于是人人都赞叹着韦耶豪瑟夫人的生活一定充满了乐趣。
但韦耶豪瑟小姐显然并不擅长这样的交际逢迎,她像是根木棍般站立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
其中一位披着厚绒外衣的妇人脸庞圆润微红,能看见的是她微微隆起的肚皮翘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遇见人时就会塌一塌腰,使得她那肚皮偶尔会翘得更高。就像在路上开车时遇到翘起的地皮,你总是会觉得那块地皮在你面前会翘得更高。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的肚皮,先是惊叹了下,而后低声问道:“嘿,玛丽,这是你先生的,还是西边公寓里那位的?”
叫玛丽的夫人很是气愤道:“自然是我先生的,公寓里的那个配吗!”
韦耶豪瑟夫人看了眼玛丽的肚皮,没有像刚才那样左右逢迎了,但是没人再注意到她。
韦耶豪瑟小姐看了眼母亲,想到了什么,比刚才更加沉默。
然后她看到她的母亲有些魂不守舍地离开了这个围着讲话的小团体,坐到了隐蔽的沙发里,挺着腰背不知在回忆着什么。
她默了默,转身离开了热闹的宴厅,从无人注意的后门绕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红毯上,从没有声音,到沉闷的的“嗒嗒”声,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终于踏足了松软的土地,置身于树林之中。
总归不会有人在意她是否在场。
这是她熟悉的喀斯卡特山脉,山脚是树林,山上是继父的橡木林。
韦耶豪瑟小姐在树林里悠闲漫步,像一只轻巧的蝴蝶。
再往前走了走,是瓦尔登湖里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她终于提起裙子开始肆意奔跑,时不时地晃动手指,有时让地上破土而出新的嫩芽,有时让树枝开出鲜花,有时让树叶哗啦啦地落下,像是瀑布雨。
这是她的神秘术,但是只能在开心的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她看到她似乎又精进了神秘术更加开心了——要知道在家时她曾试图让树叶浮起,但频频失败。
微风吹动她橙色的头发,她像一只森林中的精灵。
*
勿忘我在吧台边调制他的新饮料,那位傲慢脸的长官站在一边等待品尝。
轻轻张开他苍白细长的手指,勿忘我的手在饮品上挥动,长官正夸夸而谈他的丰功伟绩,并没有注意到勿忘我的举动。
等勿忘我将饮品递给他时,他毫不犹豫地饮下,并表示了赞赏。
勿忘我则满意地等着长官的嘴像开闸的洪水一般,将所有的机密要闻一点不落地抖了出来,然后忘掉这一切,然后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