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片花瓣
韦耶豪瑟小姐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槲寄生。
在她十八岁的第一天,她决定称呼自己为槲寄生女士。
很多的事情总是在轰轰烈烈的大悲剧后才逐渐显山露水。
槲寄生女士带上黑色的礼帽,换上黑色礼裙,一个人处理了韦耶豪瑟家族遗留的一应事务。
这时候她才从父母早就预留的遗嘱里发现了父母长期研制有关长生神秘魔药的事情,并根据遗嘱将初代药方捐赠给了孤儿院。
这时候她才发现母亲无法习得神秘学术的缘由正是母亲长期关注与参与孤儿院捐赠活动的缘由。
槲寄生捧着律师递来的父母遗嘱,在枯黑的橡木林里呆上了一整天。
神秘学术割裂了人类与神秘学血脉拥有者的共同生命基础,筑起了越发无法逾越的高墙。血脉里的神秘力量能让拥有者无所不能为,能使无能为力者陷入惶恐与忧虑的漩涡。
人类从此进入致力于跨越和消弭差距的漫长研习之路。
好像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才会不得不感慨很多事她也没那么在意了。
可事实上,她也说不清。
就像她依然对母亲私下里以高昂的代价建立研究神秘学长生术,却厌恶她研习神秘学术的事耿耿于怀,就像她的房间里依然在正中间摆放着一支用神秘学术封存生命的花楸树花枝。
她永远不能忘记在烈烈大火里最后见到的倒在花楸树下的影子,就像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从欧洲乘着“美国梦”的航船来到这片大陆时母亲意气风发的脸庞。
尽管橡木林已经成为了过去,成为了无人踏足的充满奇异故事的禁忌之地,但父母留下的丰厚财产已足够使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未来在哪里,不知自己该往哪儿去。
勿忘我先生曾经询问她是否乐意与他一同共事,但她敏锐的直觉让她婉言谢拒了。
勿忘我先生仍是那一句“尊重女士的一切决定”。
她隐约能猜测到勿忘我先生的组织在做什么,却也猜不透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但总归与自己无关,只是偶尔勿忘我先生提出需要她的帮助时,伸出一些援手罢了,无论如何他都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1929年的春天与任何年份的春天都无异。
一些不同寻常的只有喀斯卡特山脉上不再常青,不再生出新的嫩绿。
位于喀斯卡特山脚下的瓦尔登湖酒吧却更加兴盛了,槲寄生女士知道,那是勿忘我先生的酒吧。
她坐在树杈之上见着来来往往的从前在各种宴会上见过的名流穿行于橡木林,没有一个人提起过这片橡木林曾经的故事。
就好像他们从来不知道有一个家族叫韦耶豪瑟,从来不知道这片橡木林原来的模样。
就好像韦耶豪瑟家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行人,其中有一个浅灰色头发的女孩叫维尔汀。
槲寄生知道,她们是勿忘我等的人。
本着对勿忘我的感激之情,她一路指引她们进入了瓦尔登湖。
但最后还是帮着她们逃出了瓦尔登湖。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只是行事的当下心中只有几个字:跟随本心。
所以她刻意忽略了勿忘我破碎的眼神,忽略了勿忘我要张开却又紧闭上的嘴唇。
她知道是勿忘我先生刻意遮掩了她帮助维尔汀逃离的痕迹,就如同勿忘我先生一开始就知道是她出手帮助的维尔汀。
他们见面时谁也没有提到这件事。
她在远远地看着勿忘我为身中暴雨侯症的普通人熬制魔药,眼看着士/兵对他恶言恶语,眼看着众人讥讽他是邪恶的神秘学家,槲寄生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勿忘我先生并非她平时见到的模样。
不过她能确信,那汤治疗的魔药确有其效。
无论是从神秘学的感知上,还是从对勿忘我的信任上。
槲寄生在暴雨来临前最后的时分还是决定和维尔汀走,只因为维尔汀伸出手告诉她的那句“向未来”。
在魔药炸开、爆炸声响彻森林的那一刻,槲寄生从汤药里嗅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喝过的“葡萄汁”的味道,那时候她还小,她尚且不懂人们相互逢迎的模样,尚且不懂钢琴声里雨滴落下的情感,只是晶莹剔透、宛如血液的葡萄汁让她好奇。
今天,她在雨中又看见了一个弹琴的人。
和她十四岁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一样在弹奏着那首《雨滴前奏曲》,一样生人勿进的气质,一样在大雨纷纷的背景里孤单落寞。
她想起了昨日维尔汀碰碎了插着花楸树花枝的花瓶,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勿忘我突然爆发而质问维尔汀的模样。
他瞪着发红的双眼说:“碰坏了别的的东西你以为你就能这样安然走掉吗?”
他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