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战（1）

半个小时后。

手术台上的女人早已经没了气息。

狭小的手术室里，众人默默低头做着收尾工作，作为医生的他们早已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唯独门外的依琳怀中抱着个瘦小的男婴哭声嘹亮，折腾得她抱着孩子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子，漂亮的蓝眼睛时不时地朝手术室大门瞥去，直到祝辛夷的纤瘦身影从门口闪现出来，还没来得及溜走就被依琳逮了个正着。

“祝，就等你来接盘了。”依琳像抱着个烫手山芋似的赶紧把襁褓里的孩子塞给祝辛夷，满脸关切地哄着，“不哭哦，宝宝，干妈这就来接你了。”

祝辛夷一脸懵逼，腾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干妈是谁？我？”

“你救下来的，当然是你。”

“这孩子没有监护人吗？送孩子过来的人呢？”祝辛夷继续一脸懵逼。

“救护车送来的，哪有什么监护人啊。”依琳见怪不怪地耸耸肩，“拜托，外面还乱着呢，从前我们医院接收的孤儿一个月就有好几百，这孩子的家人大概率都死在枪=口下了。”

祝辛夷心尖一颤，不禁低头看看怀中抱着瘦得像小猴儿似的男婴，倒是依琳总算露出轻松的笑容，神了个懒腰，“补给站里有婴儿奶粉，我不介意帮忙啊。”

“哎，可是……”

等到祝辛夷反应过来，依琳早就溜之大吉了，远远地朝她招招手，喊了一声“我去泡奶”，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只留下祝辛夷和爆哭的“小猴子”四目相对。

接下来的好几天，祝辛夷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折磨得不轻，孩子没日没夜的哭声让她一宿一宿地睡不好吃不好，就连白天工作时也得抱着，倒是上手术时几个小时不见却也想得慌，时间久了，祝辛夷也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安心”。

当第二批补给车带着成箱的药品来到库旺图医院时，由于医院里人手有限，于是在院长的一声号召下，几乎是全员出动搬运这些救命的箱子们。

珍妮搬着一箱阿莫西林满头大汗，回头看了看以照顾孩子为由而顺理成章拒绝体力劳动的祝辛夷羡慕得质壁分离，放下箱子的那一刻就凑了上来，“哎，你们母子俩倒是挺自在的啊。”

祝辛夷单手递来一瓶水，“那，要不咱俩换换？”

珍妮吓得练练退后，“不了不了，我没有你这个天赋。”

“哎，有没有觉得祝这几天身上多了一种特殊的气质？”依琳也加入进来，随即给珍妮递了个眼神。

“嗯……圣母的气质。”

两个人推攘着大笑了一番，唯独祝辛夷黑着脸，连着两人笑完之后假惺惺地表扬了她一下，“开玩笑啦，幸亏你留下了这个孩子，要不就要送到孤儿院去了，而这个地方的孤儿院……”珍妮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安心，对吧？”

没人知道祝辛夷给他起名的时候抱着多大的私心。

“嗯，就是很美好的意思。”

珍妮笑嘻嘻地重复了一遍几天前的话：“恭喜你啊，祝，提前体验一下照顾新生儿的生活。”

祝辛夷傻笑了片刻，直到她反应过来时珍妮已经抱着箱子跑远了，追不上的她只要远远地喊一句：“那就辛苦亲爱的同事们替我做苦力了！”

“不客气！”珍妮笑着推开药房的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玩笑归玩笑，祝辛夷慢慢朝小货车的方向走去，仰头看着正站在车厢里卸货的艾萨克，“有需要帮忙的吗？”

艾萨克目光落在安心身上，难为情地笑道，“你啊，就算了吧。”

“小箱子还是可以的。”祝辛夷的目光越过车厢里整齐堆放的箱子，眼尖地看到一个小的可怜的小箱子，“那个是什么，我可以拿。”

顺便麻利地把安心架在身侧，腾出另一只手。

“确定？”

祝辛夷认真点了点头。

艾萨克弯腰捡起小药箱，看清了箱子上的标识后，郑重地递到她的手里，严肃的神情让祝辛夷有一瞬间地慌神，仿佛他拿着的不是药品，而是个手榴弹似的。

“这可是芬太尼，我的宝贝，我申请了三个月才送来这么一点。”艾萨克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这玩意儿可比金子还贵。”

祝辛夷微愣，“可是……按照我们的手术频率，这点剂量怎么能够三个月？”

“当然不够，而且不只是芬太尼，丙泊酚和利多卡因也所剩无几了。”艾萨克无奈道，“保守估计，如果局势稳定的话，半个月左右吧。”

半个月……

如果再次陷入动荡，她很难想象安塔利亚医院里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箱子进了药房，忽而进入到手机讯号的覆盖范围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上竟然是许久没有联系的小宁，沉郁的心境暂时被这一通电话挥散而去。

她肩膀上夹着手机，用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