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交心

头，跟他对视：“你可以哭，在我这里可以哭很多很多很多次。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小孩，秦易澹，你以后也可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将军，如果你不想做将军的话，你也可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商人，非常厉害的读书人，非常厉害的侠客，随便你想做什么，你都会是非常厉害的那一个。”

“你是我最厉害的朋友。”

秦易澹瘪了瘪嘴，一直装沉稳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他开始啜泣，慢慢声音开始变大，小脸上五官皱在一起。沈奎之等着他哭完，他的手一直帮他顺着后背。

秦易澹哭了一会，终于停了，又用了他前几天刚洗干净还给的沈奎之那张他娘亲的帕子糊了一把脸，没再说别的。只认真的抬头跟沈奎之讲：“那我要做一个读书很厉害的人，当教书先生教会更多的人读书！我还想做云游四方的侠客，路见不平除暴安良！不过我更想做一个荔枝商人，把岭南最好的荔枝运到金陵卖，这样我也能天天吃到了！”

沈奎之轻轻笑出声，他还是觉得这样恢复孩子气的秦易澹比辛苦练功的时候可爱千百倍。

他搭在秦易澹肩头的手慢慢挪到了耳朵上，轻轻拧了一下，看着秦易澹诧异的脸，沈奎之笑道：“从实招来，是不是我那胖子师父告诉的你我的小名？还有什么劳什子天煞孤星的称号，那都是别人那么叫我，我自己从没那么想过。”

沈奎之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我七岁的时候爹娘是死了，但他们活着的时候一直都很爱我，我娘总说我是她的宝贝金疙瘩，我那时候总嫌弃她肉麻不回应她，然后她就会在我爹面前长吁短叹地说我不爱她了，接着他们两个一起在我面前装模做样的唉声叹气，直到我终于应这肉麻的一声。他们爱我，他们说只希望我快乐平安，我才不是被这狗屁的天煞孤星的流言蜚语逼到这破庙里来，我是自己想来的，因为在这里我最快乐我最自在，他们只希望我快乐就好，我就得一直这么快乐，这是他们的愿望。”

沈奎之又拧了一下秦易澹的耳朵，他觉得手感还挺好，接着道：“所以秦易澹，虽然你没见过你娘，但我相信她一定很爱你，不管你是不是会用剑，会武功，会读书，她一定会无条件爱你，因为你值得，因为她是你的娘亲。你爹就更不用说了，要没有他给你留下的那把剑，我可能早就被野豺拆吃了，那把剑看着就是跟着秦将军久经沙场，喝过风饮过血的剑，一个将军把自己随身的佩剑都给你留下了，他当然很爱你，只是他未曾开口罢了。”

“所以秦易澹，你也开心一些吧，别活得这么累。”

秦易澹沉默了很久，沈奎之以为小孩又要哭了，但他没再哭，他只是重靠回树上，又抬起头盯了会月亮，长久的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沈奎之快要以为他打算在树上睡一晚上的时候，秦易澹才开口，他轻轻地说：“空空，荔枝很好吃的，你是不是还没吃过，等我以后卖荔枝了，我一定给你留最大个最好的。”

沈奎之第一次收到朋友的许诺，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在心里，记了很多年。

只不过后来秦易澹只做了秦少将军，沈奎之倒是做过教书先生，当了侠客，还开了金陵最大的卖荔枝的铺子。

沈奎之在双桂巷巷口望着秦府的大门许久，复又低着头，不一会，滴滴滚落的水珠砸在车沿上，顺着木板的纹理流向低凹的地方汇成小小的水坑。

按照父母的愿望，他已经许久没有哭过了，他以为自己忍得住，没想到只是门外遥遥一眼也还是没忍住。

沈奎之觉得秦易澹不是重承诺的朋友，他根本没能成为个卖荔枝的商人，也没能给自己留最大最好的荔枝，他甚至都没有再和自己见一面。

他直接离开了，只有自己还在守着少年时的承诺。